正文 第14章 萭章(6)(2 / 3)

呂仲繼續說:“我把刀扔了,扶起他,我固然是一個粗人,可是我也不想在那幾個朝廷官員麵前顯示陳湯救過我。我知道陳湯想去長安求官,如果他和我混在一起,對他的前途不利。於是我誇獎他說:‘你是一個好壯士,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連命都不要,殺你這樣的人是不祥的。有一句什麼話,叫做‘盜亦有道’,今天我隻好做一回有道的人。好吧,我放過你,我不殺這個宦官了。’我指了指張侯。”

“但是我身邊的一個兄弟講:‘大兄,別忘了占卜啊。’我明白他的意思,心裏盤算怎麼辦才好。陳湯說道:‘多謝大王不殺之恩,剛才大王的話,陳湯在門外也聽到了,陳湯願意賠大王的兩根手指。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突然拾起我剛才扔下的刀,手起刀落,將自己左手的兩根手指斬下了。他捂住自己滴血的手指,滿頭大汗地說:‘大王,你的刀算見了血了,不違背你占的卦,你一定會吉利的。’”

“我呆住了,想上前去扶他,卻又有所顧忌,我對他說:‘好,我饒了這位列侯,你們可以走了,但是錢要留下,還有這位美貌嬌娘。’我用手指著那結巴的老婆,剛才她終於嚇得暈過去了,這時才算醒了過來。我發現她仍時不時地望陳湯瞟去,顯得非常關心和緊張。”

“那個結巴聽說我仍要將他的老婆留下,又撲通一聲跪下,哀求我饒了他老婆。我勃然大怒,命令兩個兄弟:‘把他拉出去,斬了。’他父親,那個佩青綬的大官也跟他一起跪在地下,對我苦苦哀求。我對他們不理不睬,這時陳湯又過來了,說:‘剛才大王要殺這位張侯,隻不過因為張侯為這位美貌女子求情,現在大王既然已經饒了張侯,就應該一並饒了那位女子。大王是個有道的人,不應該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請大王三思。’我聽了他這番話,腦袋都有點暈了,畢竟是讀過書的人,嘴巴就是會說。”

“看到他痛苦的樣子,我覺得很歉疚,無話可說,覺得應該給他這個麵子,隻是到底感覺不大甘心。陳湯大概看出了我有點猶豫,又對我使了個眼色。我點點頭,大聲道:‘這小豎子太不識相,我剛才饒了他,他竟然得寸進尺,又來羅嗦,我倒要好好審審,看他到底是什麼來曆。’於是我把他牽到一邊,低聲問道:‘陳兄,剛才對不起你了,我也不會真殺你,你何必斬了自己的手指。’他強笑了笑,說:‘求趙兄饒了那位女子,不瞞趙兄說,那位女子也是山陽人,其實是我的老相好。’我有點糊塗了,問道:‘這麼好看的女人,既然是你的老相好,為什麼被這個結巴占了,看來我必須殺了這個結巴,幫你把女人搶回來。你放心,既然是你的女人,我不會再打主意。’他有點急躁,道:‘趙兄,具體情況我沒時間解釋,隻是現在求兄放了他。湯銘感五衷。’說著他在我麵前跪了下來。”

聽到這裏,我也有點疑惑,陳湯究竟是什麼想法,難道那個女子真是他的老相好,剛才呂仲說到他斬下自己手指的時候,那女子竟然那麼著急,顯然的確有些問題。我問道:“那麼後來呢?你放了那女子。”

呂仲道:“當然隻能放了,我的恩人開了口,還為此給我下跪,我怎麼能不放。我這條命都是他給的,就是他要我的頭我也隻能給他。我以西王母的名義擔保。”

我笑道:“好兄弟,你是我的恩人,你要我的頭,我照樣會給你。”

十五

自從知道了呂仲的往事之後,我比較擔心張勃見到呂仲,那也許會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罷。在這長安城中,張勃要殺掉呂仲,就像踩死一隻螞蟻。所以,每次聽見門外有人拜訪,我都緊張得不行,叫呂仲趕快回避。還好,張勃一直沒有再來。

不知不覺新年過去了許久,春天都來了,正是鶯飛草長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也該去夕陰街的富平侯府第去拜訪一下張勃,因為我聽說他新年過後,一直身體不大舒服。他以前對我不錯,我不能裝傻。

見到張勃的時候,他正坐在堂上低頭看著一編竹簡,聽見我的腳步聲,才抬起頭來,臉上堆滿了笑容,說:“一直聽說萭子夏不肯謁見王侯,今天枉駕光臨,勃實在有幸啊。” 他看上去確實精神大不如前,臉色比往常黯淡了許多。

我趕忙伏地道:“聽說君侯身體有點小恙,所以特來看望。至於不肯謁見王侯,實在是抬舉章了,章隻不過不願意人家說我趨炎附勢而已。這也是章的一點可鄙的愛慕虛名之心,讓君侯見笑了。”

張勃笑道:“不管怎麼樣,你來我家,實在非常難得。今天要陪我痛飲,才能放你。”說著他吩咐身邊的家仆道:“趕快擺酒上來,我要和萭子夏痛飲。”

家仆遲疑道:“君侯不是說自從去秋以來,飲酒之後就覺腹痛胸懣嗎?為此君侯都戒酒三個月了,我看今天還是不要開戒了罷?”

聽家仆這麼說,我也趕忙勸道:“原來君侯已經戒酒,還是保養玉體要緊,等身體康複,章一定獻上家藏陳釀,為君侯祝壽。”

張勃尷尬地說:“今天高興,就讓我盡興一回。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高興嗎?”說著他揚了揚手中的竹簡。

“不知道,望君侯和章同樂。”我略微有些失望,我開始以為張勃是為了我的拜訪而欣喜,畢竟我從沒有來過張勃的府第,即使是他屢次到我家去,我都沒有按照應有的禮節回拜,理由就是我要保持不謁王侯的虛名。張勃應該對我的第一次來訪感到欣喜的,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