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郅支單於(3)(1 / 3)

我命令:“今晚我們在這裏宿營,我要好好欣賞一下這湖邊的景色。”

吃晚飯的時候,我竟然發現有魚端上來,原來是隨從中幾個漢人仆役在湖裏釣的。我曾經接納了不少逃到匈奴來的漢朝人,其中有一些是犯了死罪的亡命之徒,這些人我一般編入騎兵,讓他們像匈奴男子一樣衝鋒陷陣;也有一些漢朝人是因為遭到官吏欺壓,窮極無聊才逃到我們這裏來的。他們雖然比較畏懦,卻擅長縫補、烹飪等一些雜役。在他們的侍侯下,我逐漸對漢朝人的飲食也喜歡了起來。我有時甚至會懷疑,我之所以那麼恨漢朝,是不是因為我得不到更多的漢朝衣食享受的緣故。

“這些魚各有什麼稱呼嗎?”我問那個漢人廚子,之前我們匈奴人幾乎沒有吃魚的習慣,自然對魚也分不清差別。

“這條胖胖的,嘴巴邊有胡須的叫鯉魚。這條頭小,兩側身上有斑紋的叫鱸魚;這條身體扁平的叫鯿魚。單於,都是上好的魚類啊。”他邊說,眼裏邊閃著光芒。

我嚐了一口鱸魚,覺得確實不錯,於是笑道:“很好,等我們都遷到這裏來,你就可以天天釣魚了。”

他臉上樂開了花:“單於可以在湖邊築一座大大的城池,像長安一樣堅固。城的後麵建一座橋,每天送魚的隊伍可以絡繹不絕地從橋上經過,就像渭水邊的渭橋……”他的臉上滿是憧憬,很顯然,他逃到了匈奴,但生活習慣還是傾慕當年在漢朝的樣式。

我打斷了他:“當年你們漢人有一個叫衛律的,也曾經逃到匈奴。他曾勸先單於在塞外築城,像漢人一樣防守來自漢人的進攻。單於答應了。後來有人勸先單於,說我們匈奴人向來是逐水草而居的,隻有穹廬,沒有城池。我們擅長的是攻擊,而不是守城,正是因為我們飆如疾風的攻擊才讓漢朝膽寒。如果我們放棄自己的長處,反而像漢人一樣畏怯地防守,漢朝又怎麼會把我們放在眼裏呢?漢兵一來,我們一定守不住,那不是把積聚在城裏的糧食都拱手送給了漢人嗎。先單於一聽,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命令衛律停止修建。”

他跪下施禮:“臣有不同的看法,希望單於能讓臣盡言。”

我點點頭:“偉大高貴的匈奴人沒那麼多繁瑣的禮儀,你說罷。”

他恭敬地說:“臣以為這個故事不能說明什麼。先單於畢竟沒有試過衛律的方法,怎麼會知道有用與否呢?臣以為我們匈奴完全可以學習漢人的守城方法。人住在城池裏又溫暖又享受,何必天天在草原和沙漠上遊蕩,遭受風沙侵襲之苦呢?而且漢人的冶鐵和器具之所以製作精良,為我們匈奴人不及,就是因為城池能為他們提供棲身之地,讓他們可以防備普通的傷害,不用擔心生計,而得以潛心研究。漢人身軀大多矮小,如果我們匈奴人能有漢朝人一樣精良的兵器,一定可以很輕鬆地打敗他們。”

“嗯,也有道理,也許我們的確可以一試。這幾天我們就先察看一下這附近,如果確實好,我們就可以把單於王庭遷過來。到時我們也築一座大大的城池,學習漢人冶鐵,製作弓弩。”我把頭往後一仰,心裏有說不出來的快意。

這個湖確實很長,我們沿著湖岸走了一天還沒走到盡頭,當然由於它景色的美麗,我們邊走邊停也是一個原因。看來今天又得到湖邊駐紮了。我看著西方的晚霞想。南岸的蘆葦叢在夕陽中隻留下個輪廓,黑色和血紅相稱,瑰麗無比。

“……”。突然我聽見濃密的檉柳叢那麵有人說話,一個女子的聲音,非常清脆,似乎很年輕。但是說的什麼我聽不懂。

還沒等我開口,我身邊的一個侍從就說:“有秦人。”

“你聽得懂?”我問他。

“單於,這是康居話,我小時候曾經和一個大月氏的朋友交好,大月氏話和康居話是差不多的。”他說。

我鬆了一口氣:“哦,康居曾是我們匈奴的臣屬,我小時候,還看見過康居的使者覲見我父親虛閭權渠單於呢。”我又追問道:“那你剛才說有秦人是什麼意思?”

他俯首道:“單於,這個女子剛才說‘喂,那個秦人,快跟上。’所以臣說有秦人。單於,要不要我們出去把他們抓了。”

我搖搖頭:“暫時不出去,先探探虛實,看看到底怎麼回事。等會他們說話,你都給我翻譯。”

檉柳叢那邊又啞然無聲。我正有點耐不住,想出去看看。忽然那個女子的聲音又響起來了,接著又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說的也是聽不懂的話,他似乎說了很長的一串,但是從口音中還能聽出有些漢朝人的特點。侍從說得沒錯,這的確是個漢人男子。

我看著我的隨從,示意他馬上翻譯,他卻有點支支吾吾:“單於,這個……這個……”

我不耐煩道:“什麼這個那個,你到底懂不懂她的話。”

“懂是懂的,隻是他們好像在調情,非常肉麻。”侍從還是個不到二十歲的男孩,也怪不得他羞澀。

我低聲笑了笑:“我們匈奴人怎麼也像漢人一樣扭捏。說吧,他們到底說什麼。”

他隻好給我翻譯:“那女子說,陳湯,你們秦人怎麼下賤,連我的小腿也舔。你真的連做我奴仆也願意嗎?那男子說,媽的,老子在長安,多少美女纏著老子,老子也不稀罕,卻獨獨被你這個小金毛迷住了。老子說話算話,願意當你奴仆,但你得給老子當妻子。”

“他的話竟然這麼粗魯?”我皺皺眉頭,“大概是漢人中的無賴少年,在內郡混不下去,打著漢朝的旗號來西域求功的。這個人叫陳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