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貴妃如今的心情，就像墨香的臉。
她一方麵高興自己有先見之明，把寶常在挪到了自己宮裏；
另一方麵又懊悔自己把心思放在嘉嬪身上，全然沒想到捷足先登的會是寶常在。
她隻能假惺惺地去偏殿看望寶常在，去的時候，燕貴人和李常在都在那坐著，見了她連忙起身行禮。
寶常在顧著肚子起得慢，沈貴妃擺擺手，“你如今有喜，不必起身見禮了，躺著吧。”
“嬪妾多謝貴妃娘娘。”
寶常在還陷在驚喜之中，說話的口氣都像山間迷霧一樣飄忽，“嬪妾有些害怕，都說還未三個月的胎坐不穩，嬪妾生怕也像——”
話說一半，她忽然捂住嘴，驚恐地看著沈貴妃。
她好像說錯話了。
沈貴妃心中一陣翻騰。
她自然知道寶常在要說的是什麼——
怕像她沈貴妃一樣，被小孩推一把就滑了胎。
想到這裏，沈貴妃看了一眼西偏殿，眼中不自覺露出怨恨之色。
燕貴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
她知道，西偏殿住著安陽公主。
“你要好好保養。”
沈貴妃不愧執掌後宮，如今曆練越發老成，她淡淡道：“本宮執掌後宮，你又住在本宮這裏，萬事皆有本宮為你做主。缺什麼或者想什麼吃，隻管派人告訴本宮。”
寶常在謝恩不迭，“好在從永春宮挪到蓮華宮了，有貴妃娘娘在，嬪妾就安心了。”
她再蠢笨也知道，自己位分低微卻頭一個懷上龍胎，難免招人嫉妒。
能得沈貴妃庇佑，他們母子才能平安。
“還是妹妹福氣好啊。”
燕貴人忽道：“滿宮裏這麼多嬪妃，你的福氣是頭一份，真叫我們這些肚子不爭氣的羨慕！”
說完立刻看向沈貴妃，“嬪妾是說嬪妾自己和李常在，貴妃娘娘的肚子絕不會不爭氣的，陛下登基後您可是頭一個懷上龍胎的。”
隻可惜懷得上，留不住。
燕貴人這話聽起來像恭維，實則像是在沈貴妃心上插了一柄鋼刀。
沈貴妃隻能強顏歡笑囑咐了寶常在幾句，盡可能維持體麵，離開了東偏殿。
待她走後，燕貴人問寶常在，“安陽公主住在西偏殿，你平日見過她麼？”
寶常在聽見這名號直搖頭，有些害怕的樣子，“我平日見不到她，如今更不敢見了。想到她一把將貴妃娘娘推流產了，我日後可得躲著她。”
燕貴人又道：“那麼沈貴妃平日對安陽公主如何呢？”
“貴妃娘娘似乎也不怎麼見她。”
寶常在想了想，道：“雖是接到自己身邊養，畢竟是殺子仇人，貴妃娘娘怎麼可能真心待她好呢？不過是不缺衣少食，平日讓幾個嚴厲嬤嬤管束著罷了。”
燕貴人若有所思。
……
宋沉璧象征性地派人去恭賀了寶常在一番，又送了些不輕不重的玉器給她安枕。
她自己倒沒有親自去蓮華宮。
手裏那甜白瓷的茶盞已經舊了，杯底微微發黃的痕跡怎麼洗也洗不幹淨。
她讓露霜她們把紅釉的新茶具退回內務府了，內務府不敢送別的新的過來，因此她還用著舊茶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