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縣長,早就想來看你,可你忙,我們也不便來打擾你。今天下班時,馬局長跟我約好,說等你忙活完了,咱哥仨一起喝點酒聊聊。”周泰安一口酒下肚就先打開了話匣子。
“還是你們兩位想著我呀。”左光輝感激地說。
馬奇山先不忙喝酒,往四周一瞧,問道:“左縣長,這屋不就你一人嗎,咋還有兩張鋪?”
“是這麼回事,昨天林書記給我打了個電話,說要給我派個通訊員,就是王豆豆,一來給我做個伴,二來給我跑跑腿什麼的。小家夥又會騎馬又會開車,人也挺勤快,昨晚就來了。這不,他現在還在四處巡視呢。”
“左縣長,劉美玉去蘇聯了?”周泰安就愛挑左光輝喜歡的話題說。
“是呀!”
“咱不是還說好給她送行的嗎?怎麼這麼不給麵子!”周泰安有些氣憤。
“我尋思過了,其實也沒啥。你想呀,她劉美玉能去蘇聯學習三年,這至少說明林書記在她心裏不熱乎。”
“有道理,還是左縣長想得開。”周泰安巴結道,“別光嘮,吃雞。”說完撕下一條雞腿遞給了左光輝。
馬奇山一言不發,他心裏發急,這王老虎領著那班人怎麼還不來呢?會不會……他心裏擔憂著,所以不斷地朝外張望著。
原來,王老虎自從在草地上撿回了自己的兒子,自然喜不自勝,他決心要把這孩子好好養大,把王家的香火延續下去。他的這一想法卻讓馬奇山很惱火,馬奇山說了他幾句,王老虎顯然很不高興,就隻能作罷。因為眼下正是用人之際,好不容易靠著王老虎四處奔波,這支隊伍才算有了點眉目,萬一這時候把王老虎惹毛了,他再一撂挑子怎麼辦?所以馬奇山盡管窩火,也隻能忍著。王老虎呢,正在規劃著他自己的夢想,卻讓虎爺給說了一通,所以心裏也窩著火。自從馬奇山把行動的計劃跟他商量了之後,他知道自己的一切夢想將全都泡湯,對這事他也猶豫過,可是,權衡再三,最後他還是決定把腦袋別褲腰帶上,一切聽天由命吧!所以,出發前他將孩子包裹好放到山神廟的神龕下,臨走時,又抓了把銀元塞進了孩子的包袱裏,這才動身來到約定的地點,時間卻晚了點兒……
此刻正在左顧右盼的馬奇山怕左光輝起疑心,就說:“左縣長,今夜良宵美酒,獨缺佳人啊,咱哥仨苦中作樂,這是緣分呐!來,大哥我敬你一杯。”說罷抿了一小口。
馬奇山無意中的幾句話又勾起左光輝的那塊心病,他一揚脖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酒。這時,馬奇山隱約看到窗外有幾個人影一閃而過,就站了起來,說:“我上外麵去解手去,你們先喝。”隨後就來到了大鐵門前,果然是王老虎領著十幾個人等在門外。馬奇山心中一喜,迅速摘掉掛鎖,打開了大門,匪徒們一擁而入。
王老虎一手提著槍,推門走進了左光輝的屋子,見左光輝和周泰安正在喝酒,就說:“左縣長,好雅興啊!”說完回頭吩咐道,“快給我綁了!”
三下五除二,左光輝、周泰安被捆了個嚴嚴實實,左光輝醉眼矇矓地說:“你不是問天侯嗎?怎麼跑這兒撒野--”話還沒說完,嘴就被一塊布堵上了,周泰安叫道:“馬局--”“長”字還沒出聲,他的嘴也被堵上了。
一個匪徒問王老虎:“大哥,這兩人怎麼處理?”
王老虎望著左光輝笑笑,突然抬起腳來朝他用力踹去,左光輝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周泰安也被另一名匪徒踹倒在左光輝的邊上,王老虎又拿起油燈,往桌上一砸,油燈破了,油順著桌子往四處淌,火迅速在桌麵上燃燒了起來。王老虎望望在地上的兩人,猙獰地笑著:“讓你們吃燒雞,一會兒,我請你們吃燒人。走!”眾匪徒跟著王老虎轉身出了門。
馬奇山沒進屋,他拿著那把掛鎖,朝著警察住的那間有光亮的屋子跑去。他躡手躡腳地來到了窗前,朝裏望去,見床鋪上躺著兩個人,就用鎖頭往門上“哢擦”一鎖,然後急忙往回跑,他要趕到門口去迎接那輛裝著兩桶汽油的馬車。他設計的行動是一環緊扣一環的,不允許有任何一個環節出差錯。
這時,一顆信號彈從房頂上升起,它那刺眼的光芒把四周照得如同白晝。它讓一切魑魅魍魎即使在黑夜裏也無處藏身,現出原形。緊接著就聽得房頂上有人在大聲喊話:“站住,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快放下武器,繳槍不殺!”
馬奇山朝四處望去,隻見房頂上全是解放軍。他趕緊用胳膊擋住臉,朝著喊話的方向開了一槍。一時間,槍聲大作。馬奇山不顧一切地朝門外跑去,他明白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到如今,也隻有拚個魚死網破了。拚命這種事就交給王老虎他們吧,由他們去打,能拚多久拚多久吧,盡管他清楚憑借武力是無法戰勝這些在戰火中摸打滾爬成長起來的解放軍戰士,但他馬奇山照樣有製勝之招。他成功的標誌就是燒毀糧庫,而成功的關鍵就是那輛遲遲未來的馬車。
那麼,猶如神兵從天降的武大為他們,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糧庫的屋頂上呢?這,又要從王老虎把行動的計劃宣布了以後說起。原來這些匪徒中並非個個都是不怕死的,有個綽號叫泥鰍的,一聽王老虎說要燒糧庫,當時就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知道無論燒成燒不成,這條小命都得交代在這件事上,當時就暗暗決定不參加,為了事後免受牽連,他又主動向政府自首坦白。按照常永瑞的部署,泥鰍一麵不露聲色地混在其間,一麵繼續打探消息,隻是在集合的那天晚上,王老虎再也等不到泥鰍的人影罷了。常永瑞在獲悉了這一重要情報後,便馬上向林大錘作了彙報。林大錘這才趕到墾荒點上,一切布置妥當,他這才不露聲色地上省城開縣委書記會議去了。
再說武大為接到任務後,立刻組織了一支30人的突擊隊,白天待在開荒點上,晚上等糧庫工人下班後,就從四麵八方悄悄地潛入糧庫,選好製高點守候伏擊。
那麼把王豆豆調到糧庫的真正使命又是什麼呢?原來林大錘要他注意一個人,那就是馬奇山。隻要馬奇山一出現在糧庫,就死死盯住他。一旦他要耍什麼陰謀,就迅速製服他,必要時,可以開槍擊斃。
此刻王豆豆躲在暗處盯著馬奇山,見馬奇山用手臂遮住臉跑到糧庫門口,在暗處站了一會兒,就徑直向門外麵走去。王豆豆剛要跟出去,隻聽得前方有一陣馬蹄聲響,卻看不見什麼。他再細聽了一會兒,馬蹄聲沒有了,一會兒,隻見一團火光騰空而起,借著火光,他看清了前方確實有一輛馬車。那馬車著著火正沿著大道朝糧庫奔來,火借風勢,越燒越旺,受驚的馬拚命朝糧庫大門直衝過來。馬車一旦衝進糧庫,後果將不堪設想。王豆豆急著要去關閉大門,那受驚的馬車已衝到他的跟前了,要關門已經來不及了。千鈞一發,他就勢拉住車轅子,一縱身跳上了車。原來,車上裝的是一車幹柴,幹柴中間還立著兩隻汽油桶,蓋打開著,隨著馬車的顛簸,那兩隻油桶已經斜了過來,裏麵的汽油在汩汩地往外湧著,那情景就是最真實的“火上澆油”了,燃著了火的汽油滴灑在地上,隨著馬車的拚命奔跑,地上立刻躥起了一條火龍。火龍在向四周翻滾著,路的左側就是曬場,裏麵堆放著苫糧用的草苫子,一旦被火燃著,那衝天大火就會把整個糧庫燒個精光!而且汽油桶在火堆裏加熱的時間一長,還會發生爆炸,後果更是不堪設想!王豆豆意識到必須製服驚馬,才能控製馬車。要製服驚馬連起碼的鞭子也沒有,而且轅馬的馬尾巴也已經被火燃著了,車轅子也被引著了,熊熊的火勢隨著馬沒命地跑。此刻,王豆豆後背上的衣服也被點著了,他緊緊地抓住裏套的繩套,一個箭步踏著車轅,縱身一躍,終於穩穩地騎到了裏套的馬背上。他知道,控製裏套就可以控製馬車前進的方向,而他現在要控製的是一匹驚馬,談何容易!不過,他現在可以把手伸進馬脖子上的套包了,拽住套包也可以讓裏套掉頭,從而讓馬車掉轉方向,隻有把這輛車引到糧庫外麵的龍嘴河裏,才有可能避免更重大事故的發生。他正試著去做,他用左手拽緊了套包,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使勁一拉,再看那馬車果然改變了方向,在原地轉了半個圈之後,又朝著來路拚命跑去。
馬奇山此刻也躲在陰暗的角落裏,他看著那輛“火車”在糧庫內的大道上肆無忌憚地狂奔著,他心裏激動啊。盡管耳邊響著槍聲,此刻,在他聽來,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樂,那是慶賀他勝利的禮炮在鳴響,那散落一地的火苗,在他看來,是節日晚上最絢麗的禮花,是他怒放的心花。他看著遍地燃起的火苗,陶醉在成功的幸福中。看著,看著,他忽然發現情況有些不對,那輛車在跑了幾百米之後,竟然拐了個彎,又朝門口迅猛地衝了過來,是誰要壞他的大事?借著火光,他看清那輛車的馬背上居然騎著一個人,此人正哈著腰,上身幾乎貼在馬背上,背上還躥著火苗,而他卻全然不顧。正是他引著馬車風馳電掣地向門口衝了過來。一輛受了驚的馬車又怎麼能被控製呢?這簡直不可思議。馬奇山一下子清醒了,他沒時間想那沒用的,是馬背上的這個人要毀他的夢,他恨得咬牙切齒,就在馬車衝出大門的那一刹那,他認出騎在馬背上的那個人,竟然是不起眼的王豆豆。他瞄準了王豆豆,朝著他一扣扳機,好像是打中了,但那小家夥還騎在馬背上,馬車已經衝出了大門,馬奇山又朝著他的後背開了一槍。這一槍,終於讓這個壞他大事的小家夥再也動彈不得了。
王老虎領著手下那班人,一出左光輝住的那間小屋,就奔跑起來,他要用最快的速度去尋找那些存有糧食的倉庫,因為秋糧才剛開始上場,這裏肯定留有不少空庫,弄清哪些庫裏有糧,他才好下手。可是沒走出多遠,照明彈就升起了。他趕緊做了個手勢,眾人隨著他的手勢就地蹲下,在荒亂中向四下散開,紛紛往圍牆根躲。接下來就聽見解放軍在喊話,王老虎預感到今天的事要壞菜,就想找機會溜,這是他最好的選擇,至於溜了以後會是怎樣的局麵,他連想都沒想。可是還沒等他找到機會開溜,就有人打了一槍,然後,密集的子彈朝著他們躲的這個牆根射來,他隻得硬著頭皮喊:“弟兄們,挺住,給我狠狠地打!”話音未落,他胳膊上就挨了一槍,痛得他捂住胳膊哇哇地叫喊著。不過,他這叫喊聲早被手榴彈爆炸聲、槍聲、“繳槍不殺”的喊聲給淹沒了。抵抗沒持續多久,王老虎費盡心思糾集來的這班烏合之眾,就被從天而降的解放軍的強大威勢給震懾住了,一個個乖乖地舉起了雙手。王老虎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他不願束手就擒,把心一橫,用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剛要扣扳機,忽然他發現麵前亂了起來,緊接著那輛“火車”就從他麵前飛馳而過,灑下了一地火苗。王老虎驚喜地叫道:“天意啊,天意啊,天不絕我,我為什麼自絕呢!”他收起槍,趁亂拚命地朝門外跑去,這次他可沒有上次在地塞逃脫時那麼幸運了,當他跑到大門口,看見馬奇山提著槍麵對著自己站著,就喊道:“虎爺,我們中計了,快跑吧!”話音剛落,馬奇山舉起槍對準王老虎的胸口“呯--呯--”就是兩槍,王老虎倒下了,他眼睜睜地望著自己敬若神明的虎爺向自己開了槍……馬奇山望著倒在自己腳下的王老虎,奸笑了兩聲,然後扔掉了槍,他知道大勢已去,唯一能救他的就是那間小屋裏的左光輝和周泰安,他急步向小屋走去……
戰鬥結束了,共擊斃包括匪首王老虎在內的匪徒5人,活捉18人,那些從馬車上散落的火苗也很快就被戰士們及聞訊趕來的糧庫工人撲滅了,並未造成太大損失。常永瑞帶領的一支公安幹警行動隊當晚還抄了敵人的老家,繳獲了敵人掩藏在龍嘴洞裏的大量武器彈藥,徹底端掉了敵人在龍脈的最後一個窩。王老虎放在神龕下的莊本善也找到了。左光輝和周泰安也被馬奇山救出了,兩人因為倒在地上,而火勢從桌麵上燒起的,除了受驚嚇,兩人並無大礙。馬奇山跑前跑後煞是忙碌,他不但沒引起左光輝的懷疑,反而在之後的總結中還受到不少的表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