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侄兒登基成皇帝,禁止朱棣進京
假借辦公,提前朝拜
山東參政鐵鉉是個儀表不俗的人,臉色紅潤,相貌堂堂,他騎馬帶隨從來到朱棣的轅門前,從裏麵走出滿臉堆笑的北平按察使陳瑛,向他連連拱手說:“久違了,鐵年兄,別來無恙啊。聽說鐵大人大駕光臨,燕王遣小弟在此恭候多時了。”
鐵鉉下馬,二人執手相見,陳瑛所以稱他為年兄,是因為他們是同榜進士,他們外放前,又同在翰林院供奉過。鐵鉉說:“你我是同年,如同兄弟,你這麼客氣,我可受不了啦。”
陳瑛與鐵鉉並肩往裏走,陳瑛告訴他:“燕王聽說你來,甚是高興,幾次說要我引見呢。”
對陳瑛的話,鐵鉉在心裏是要榨去水分的,鐵鉉太了解他的為人了。所以鐵鉉有幾分警惕地說:“這麼說,陳兄和燕王走得很近呀?”
陳瑛立刻聽出了弦外之音,他當著的北平按察使可不是燕王府的屬官。陳瑛於是忙著解釋,再近,也近不過朝廷。不過,他稱燕王行俠仗義,為人豪爽,是可以做朋友的。他說這次與燕王吊喪之師同行,也隻是圖個方便,他本來也要回南京都察院衙門去辦差述職的。
鐵鉉還是好心地提醒他,他當的北平按察使,可是朝廷的命官,並非燕王府的差事,提醒他審慎為好。
陳瑛一驚,馬上又若無其事地說:“你我都是吃皇糧的,能連大小裏外都不懂嗎?”鐵鉉又故意問他,燕王進京吊喪,怎麼停在臨淮關不走了?陳瑛早明白鐵鉉是明知故問,但不好揭穿,就說,這不是朝廷搬出先帝遺詔往回堵他嗎?執意進京,不是抗旨了嗎?陳瑛說,朝廷是有些心虛,底氣不足,不然何懼之有。
這口氣,簡直是公然站在燕王一邊說話了。鐵鉉說,燕王這樣白盔白甲地奔喪,誰看了都有殺氣騰騰的感覺,也難怪朝廷介意。臣子應守臣子之道。
陳瑛心想,你還是這麼古板,便不想再說下去,隨後要帶他去見燕王,說燕王會喜歡上他的,良禽擇木而棲呀。鐵鉉心裏暗笑,陳瑛後一句有點不倫不類,誰是木?誰是良禽?陳瑛豈不是弄混了。
鐵鉉板著麵孔聲稱,燕王過境,他隻是禮節上的拜會,與良禽擇木有什麼關係!況且,他也得到朝廷旨意,協助方孝孺勸阻執意進京吊喪的朱棣,所以他是因公而來。
陳瑛沒想到他是銜命而來,便不做聲了。
燕王讓朝廷背黑鍋
朱棣和徐王妃、道衍在朱棣帳篷裏商議方孝孺的建議。徐王妃埋怨朱棣,不該答應讓高熾兄弟三人進京去,她擔心,萬一不放他們回來怎麼辦?那不是弄巧成拙了嗎?
朱棣豈不明白會有凶險?但這是一種補救,隻有這樣做,才證明他朱棣並無二心。也算他的一個表白,讓朝廷不再對他劍拔弩張,也省得什麼也沒做就背上罵名。
出於人格的尊重,道衍認定方孝孺是個謙謙君子,他絕不會包藏禍心的,他這樣建議,一是滿足了燕王進京吊喪的意願,又不違先帝遺詔,不讓新皇帝害怕,是很體麵的。
朱棣說,如果新皇帝膽敢把他的三個兒子扣為人質,那他在天下人麵前可就理虧了。
道衍也說不會的。新皇帝孱弱,心虛,他時刻防著手握重兵的藩王叔叔們逼宮奪位,這也是不難理解的。世子他們不帶兵馬入京,對皇權構不成威脅,朝廷不會擔心,也沒有理由扣為人質。
徐王妃心裏並不托底,見他們都這麼放心,她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但她建議把朱高煦留下。老二生性魯莽、暴躁,徐王妃擔心他會不受約束,萬一在京城闖出點亂子來,可就不好收拾了。
朱棣並不擔心,有世子高熾呢,他友愛仁義,會管束兩個弟弟的。何況,朱高煦雖無城府,也並不愚笨,朱棣心裏還是涇渭分明的。徐王妃依然堅持,她認為老二是個惹禍的坯子,還是把他留在身邊的好,不必三個兒子都去吧?為什麼孤注一擲呢?朱棣怔了一下,“孤注一擲”的話起了作用,很有刺激性。朱棣旋即讚徐王妃說的是,就決定讓世子帶老三去,老二留下。道衍出了個主意,徐妙錦不是也要回京嗎?可讓她帶世子們同去,她在皇上那裏都有麵子,有她在,可保無虞。朱棣稱這是個好主意。確實,妙錦在朝廷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有人緣,有她,沒什麼不放心的。徐王妃想起這次行動,心裏很不是滋味,早知這樣,何必興師動眾帶兵南下?既招搖過市,又惹人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