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朱允炆登基以來,還從沒有人擊過登聞鼓呢,要出什麼事呢?鼓聲陣陣,震撼了朝堂,百官都在側耳傾聽,交頭接耳。朱允炆也很納悶,是什麼人擊登聞鼓啊?他感到新鮮、好奇,便叫值殿官下去看個究竟。值殿官奉旨跑出了奉先殿。
擊登聞鼓的正是皇上要捕來問罪的程濟。他不停地擊鼓。忽然有人扭住他的胳膊,奪去鼓槌。程濟報了姓名,聲稱他擊鼓是有話要對皇上啟奏。
值殿官一聽,樂了,皇上正愁無處捉拿他呢,程濟倒自己送上門來了。不由分說,值殿官吩咐侍衛扭他上殿。程濟被押到丹墀下時,方孝孺為之一震,不忍看,忙扭過頭去。
朱允炆問他是何人?有什麼天大的冤屈,來擊登聞鼓?並且警告他,無理取鬧是要坐牢的。程濟道:“陛下不是在緝拿我嗎?我自己來投案了。”朱允炆仔細看了程濟一眼:“你是……”程濟回答,他就是上了折子的四川嶽池教諭程濟。“大膽!”朱允炆說,“你敢離間我皇室至親骨肉,該當何罪?”程濟不緊不慢地說,忠言逆耳,難怪聖上不愛聽。微臣在上一個折
子裏,隻是判斷燕王在一年之內必反,也許更快,並無他意。朱允炆說:“朕馬上殺了你,不必等一年,來人啊!”殿上侍衛們雷鳴般一聲吼,立即擁上十多人圍住程濟準備下手。程濟很平靜,他說自己陷身天庭,已是插翅難逃,他是自投羅網,皇上還怕他跑了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為什麼不能聽他一言再殺呢?朱允炆目視齊泰、黃子澄,像在征詢,齊泰奏道:“不妨聽聽他說什麼。”
程濟道:“陛下,國有三大害,宗藩、邊患和河水泛濫之害,三害之中,各藩王之害為首要之害。”在朱允炆聽來,這話有點聳人聽聞、嘩眾取寵的味道,因此也就很反感。
朱允炆斥責他“信口雌黃”,“離間皇室骨肉”,太祖當年封了二十四王,固邊防患,為國之屏障,這麼多年,從沒看出害國害民,要程濟這個豎子來危言聳聽!
令朝臣們暗自驚異的是,程濟這個不入流的小官居然麵無懼色,他說了一句“恕微臣不恭”,便開始曆數封藩害大於利的道理。皇上不是抬出洪武皇帝來壓他嗎?他來個針鋒相對,指出這正是太祖皇帝失算之處,古往今來,可以細數,漢代的七王之亂,晉朝的八王之亂,還不觸目驚心嗎?依他的看法,太祖埋下的禍根,本朝就該顯現了。說到這裏,他把一個奏折遞到當值太監手裏,這是他續寫的一份更為詳盡的奏章,更為詳盡地闡述製裁燕王的道理,並請皇上禦覽聖裁。
殿上太監將奏章傳上殿,怒不可遏的朱允炆看也不看,將奏章當場扯碎,擲於地下,站起來說:“太無法無天了,豎子居然汙蔑先祖,快快推出去斬了。”
程濟全然不懼,說:“微臣已斷言,帶頭造反奪位的必從燕王起,且不會超過一年。”這樣說了還不算,居然讓皇上先把他押到死囚牢中寄押,如果到了一年期限,燕王還沒反,再殺他也不遲呀。
盛怒之下的朱允炆不允。方孝孺意識到,出麵保他已無濟於事,他隻有搭上自己了。他徐步出班,出乎意料地奏請與犯官程濟連坐,他願以全家七十二口性命連坐,請皇上寬限一年,如果屆時燕王未反,他願與程濟一同伏法。
賣一個搭一個已經棘手,更何況搭上的是寵臣方孝孺!這一來,朱允炆倒沒了主意,忙目視齊泰、黃子澄。
齊泰趁機奏道,不妨依方翰林之奏,倘程濟所說不能應驗,再殺程濟不遲。黃子澄也附和他,就這樣殺了程濟,對廣開言路不利。朱允炆便順水推舟地下了諭旨,那就先將口出狂言的程濟打入刑部大牢。
朱允炆優柔寡斷
削藩不削藩,真成了朱允炆一塊心病,隻有齊泰這些天子近臣能體會到皇帝的苦惱。朱允炆雖然將激烈主張削藩的小人物程濟打入天牢,心裏卻並不因此而平靜,不久,又將齊泰、黃子澄、方孝孺三個人召到便殿召對。
朱允炆當然知道和理解近臣們的焦慮和削藩的急切心情。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年太祖的那個帶著棘刺的棒子。太祖讓他的父親用手拿這個棘杖,太子朱標因為棘杖紮手而扔下。但太祖皇帝拾起來,親手用刀削去棘刺,重新把光滑的木棒交給太子,他說他要交下來給兒孫的江山社稷該是一根無刺之棒,他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