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4)(1 / 3)

第三章

(4)

朱允炆說,太祖對他說過這件事,那年北方雪花大如席,凍傷很多人,眾人都有點知難而退,但燕王領命前行無誤,追擊幾百裏,最後兵不血刃地收降了元將咬住、乃不花幾十萬眾。燕王打出了威風,太祖對他讚賞有加。

黃子澄也加以證實,太祖說,掃清沙漠者,燕王也。朕從此無北顧之憂了。朱允炆說:“黃愛卿說起典故,總是能倒背如流。”

齊泰道:“論品行學問,方孝孺名冠天下,論記性,沒有人能超過子澄的了。”

黃子澄說,記性好有什麼用?記住別人優長之處,討人喜歡,記住別人缺失,就很討厭了。朱允炆笑了,他說他倒希望周圍多有幾個黃子澄這樣討厭的人。這倒也是真話。

黃子澄借機諷諫,皇上光記住燕王的優長,獨獨忘了太祖臨崩前說過的話了嗎?燕王不可不慮,到時候了,削藩勢在必行,越快越好。方孝孺也敲邊鼓,時不我待,等到了逼宮的時候才動手嗎?那就太遲了。

朱允炆低頭沉思良久,說他總是於心不忍,且暫時又沒抓到謀反的真憑實據。他主張先不要在百官麵前提及,又一次說容他再想想。

三個近臣雖不滿,總算有點活口了,與皇上打交道,急不得,欲速則不達。

有些事隻能做不能說

倒黴的袁珙並沒有被趕走了事,他被臨時拘押在東嶽客店後院石磨坊裏,這樣對待他,連張玉、朱能這些手下人都對朱棣不滿,認為他太過分了,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夜晚,朱棣提著一盞風雨燈,一個人悄悄地來到後院這所空磨坊,裏邊黑洞洞的,桌上隻點著一盞油膩膩的棉子油燈,袁珙滿不在乎地躺在寬大的磨盤上望房梁。

門開了,見是朱棣進來,袁珙不理睬,反而轉身衝著石碾子。站在石碾子前,朱棣雙手抱拳說:“朱棣來給袁先生道歉了,白天的事情多有唐突,得罪、得罪。”

袁珙也不起來,他說:“你不是要治我罪嗎?我等著呢。怎麼日頭又從西邊出來了,道的哪門子歉啊?”

朱棣誠懇地告訴他,早聽道衍法師說袁先生是奇才,不然也不會特地在泰安停留,更不會請道衍法師入徂徠山去叩先生之門了。至於白天所以對先生無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人多嘴雜,袁珙口無遮攔,當眾說朱棣能當天子,這是非同小可的事,話一旦傳出去,就大禍臨頭了。他還告訴袁珙,就是他這樣謹言慎行,朝廷還是對他不放心呢,這不是,父皇歸天,連回京奔喪都不允許,防他如防虎,他有難言的苦衷啊,所以朱棣再三向袁珙謝罪,萬望先生海涵。

袁珙這才翻身坐起來,說:“既如此,何不真的反了?以燕王殿下的威望,還不是一呼百應,天下歸附?誰不知道太祖當年最中意想傳位的是四殿下您哪!”

朱棣不敢大意,說話還是很有分寸的:“先生這話差矣,自古君臣名節重如泰山,我豈敢有非分之想?”袁珙一聽,跳下地,就往外走:“你既是這麼個盡忠盡節、循規蹈矩的人,找我來幹什麼?我可是專門來輔佐你問鼎江山社稷的呀。”見他真的頭也不回往外走,朱棣忙叫:“先生留步,我有話說。”袁珙不理,走到門口,又甩過來一句更難聽的話,想當婊子,就不該再指望立牌坊。這話罵得朱棣極為狼狽,惱也不是,忍也不是,又恰恰被迎麵走來的道衍聽去了,更覺難堪。倒是道衍和尚打圓場說:“你這瘋道人吃了豹子膽了,居然敢辱罵未來的真主!”並一把拖住了他。

道衍說:“有些事,是隻能做不能說的,更不能未做先說,你連這個道理也不懂嗎?燕王求賢若渴,差點給你下跪了,你還要怎麼樣?”袁珙這才緩和下來,對朱棣深深一揖道:“既然這樣,貧道從今日起,就供燕王殿下驅遣了。”朱棣說:“不是我驅遣先生,而是靠先生助我一臂之力呀。我現在好像被人放在火上烤,被人防範的滋味,極為難熬啊。”袁珙說:“何不反過來,把烤你的人放到火上烤啊?”朱棣眼一亮,說:“請先生教我。”道衍說,當年劉玄德來請葛亮隴中對策,尚有茅舍三間,今宏議天下大事,在這黑漆漆的牢房中,不大雅觀吧?朱棣大笑:“可不是,都怪我太心急了,走,快請。”他左手挽著袁珙的胳臂,右手牽著道衍,無比親熱地跨出門檻。

落難的大人物不能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