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氣氛倒是愉快,高風這人這一點強,多別扭的場麵,隻要他不想讓別扭,就能把局勢扭轉過來。他端著酒杯,一口一個老師,輪著給作家們敬。麥源本不想喝酒,怕失態,失態畢竟是很讓人難堪的,喝了酒又不失態,麥源做不到。無奈高風一口一個主席,敬得那麼虔誠,哪能不喝?幾杯下去,就覺暈乎乎的,有點兒飄飄然。李正南接著來,完了是秘書賀小麗,辦公室周主任,輪番敬下來,麥源就有點兒把持不住,拉著樂文的手說:“老樂,你可得幫忙,不能讓他們出我洋相。”樂文很放心地說:“有我哩,怕啥,喝。”

這邊還客氣著,老胡那桌已猜起了拳。老胡是個酒鬼,一聞著酒,啥也不管不顧了,況且今兒個又上的是茅台,哪能不喝?隻見他掄開胳膊,伸出那隻有點兒像雞爪似的手,三啊五啊地叫。邊上的劉征坐立不安,不停地拿眼望這邊,生怕麥主席讓高風他們給灌醉。

高風頭一個打關,一拳兩杯,一出手就給了麥源六個零。麥源端著酒杯,望望樂文,樂文很幹脆地說:“喝,喝,輸了就喝,以你主席的酒量,還怕喝不過他們?”

一場酒喝得天昏地暗。麥源當場就給喝翻了,一頭栽到桌子下,不省人事。樂文提前就歪在桌子上,雙手舞著,說自己沒醉,自己還能喝。麥源一翻,他倒是抬起了頭,看上去竟好好的,一臉壞笑地望著高風。那邊,老胡畢竟抵不過陽光四五個陪酒的,小洪和老樹又不情願幫他,這陣,已醉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搖搖擺擺,逮著誰跟誰過不去,嘴裏盡是髒話,就像潑婦罵街一樣野蠻。

其實文學院這幫人,酒後失態是常事,而且一失態就出洋相,還是大洋相。

樂文說:“好了吧,高董事長,洋相讓你給出盡了。”高風哈哈一笑:“你說行就行,洋相不洋相的,不提!”

李正南帶人一一將作家們送回樓上,跑來跟高風彙報:“除了老樂,都醉了。”高風痛快地罵了句他媽的,笑著道:“過癮。”兩人嘀咕了幾句,話題忽然就扯到麥源身上。“這老家夥,到哪兒都裝正經。”高風罵。“他是主席,擺慣了架子。”李正南道。“鳥的個主席,就他那點兒墨水,也配叫主席?”高風向來看不上麥源,不是他粗,是他見不慣這些人的酸氣,高風喜歡直來直去,吃喝是多大個事,嫖又是多大個事,幹嗎非要硬裝出一副嘴臉?李正南接話道:“你還沒見他跳舞那個樣,嘴裏說不跳,人卻恨不得死在舞伴懷裏。”

“真的?”高風忽然來了勁兒。

“還能假?那晚他對賀小麗,幾次都動手動腳的。”李正南話說一半,猛覺失了口,噤住了。都怪這酒,看來誰也不是神仙。高風啞了啞,忽然說:“那就給他來點兒實的,叫他顯一回形。”

3

花這麼大代價請采風團來,陽光絕不是沒有目的的。高風做事向來有自己的原則,該花的錢恨不得跟你搶著花,不該花的,一個子兒你也甭想得到。“給我盯緊點兒!”他這麼跟李正南說。李正南自然清楚,眼下高風有兩樣事要做,一是吳水政協換屆,高風對副主席一職誌在必得。這事本來已運作得差不多了,不久前事情突遇麻煩,有人對陽光的發家史不滿,懷疑裏麵藏著許多貓膩,高風必須澄清。另一件事兒,吳水開發區已經立項,工程開工在即。這是塊肥肉,很肥,市政府那邊還未放出風聲,建築商之間就已爭得頭破血流了。這些年已漸漸退出房地產業的高風想卷土重來,而且胃口大得很,想一個人吞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