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確實有難度,否則高風用不著請這些爺。作家是個特殊的圈子,這圈子啥鳥都有,別看平日他們閑著,無聲無息,除了寫點兒傻子才看的文字外,好像這個世界跟他們的存在沒多大關係。但關鍵時候,這些鳥還能給你飛出一點響動,特別是文學院這幫鳥,他們吃著皇糧,有時候也幹著皇事,而且手頭擁有著皇家資源,他們要是齊刷刷喊一聲,準能給你喊來一點意外。這是高風對作家的認識,雖說片麵,卻也暗藏著真理。身為副總的李正南自然清楚高風這意圖。當然,高風有沒有別的用意,或者還有什麼事求著這幫鳥爺,李正南不得而知,他隻是奉命行事,盡自己的職責罷了。對這幫鳥爺,李正南沒興趣,真的沒興趣。

這天下午,李正南拿著卡,挨房門兒送。這卡是陽光集團的一件秘密禮品,拿出來算是對作家們勞神勞心的額外補償。陽光大廈擁有本市最豪華最開放的娛樂城,唱歌跳舞桑拿按摩一應俱全,隻是費用高得嚇人,拿著這卡就不一樣,可以享受到很大優惠。吳水高層對這卡有一種特殊的叫法,叫黃卡。一則這卡真是黃色,金黃,另則拿了這卡,你不黃都不行。高層間互相走動,開起玩笑來免不了問一句,你卡了沒?這卡便是指高風這卡。

這卡雖是黃色,卻又分好幾種顏色,金黃、淡黃、橘黃,顏色不同,享受到的內容也不同。李正南先是拿著卡,如此這般,跟麥源費了半天嘴皮。麥源這人真是麻煩,要就要,不要拉倒,偏是給你來一通大道理,說得他真成了廟裏的佛爺,幹淨得都不用拿衣服遮。真要不給他,怕他會立刻跳起來走人。李正南跟麥源打過幾次交道,知道這人肚子裏有幾個道道,心裏惱著,嘴上卻還得甜言蜜語,捎帶著還要做一番自我剖析,弄得自己跟暗娼一樣。一出門,就恨不得把卡給撕了。

麥源住九樓,他不住八樓,說自己不信那個邪,八怎麼能叫發,豈有此理!六樓九樓都行。跟他同樓的是小洪跟老樹,李正南扔下卡就走,說有空去下麵放鬆放鬆,別累壞了身體。劉征和老胡住七樓,本來隻安排了劉征一人,這也是別有用心的,知道這一夥人中,將來真正能出力寫點兒東西的,怕就這個劉征了。沒想半路裏殺來個老胡,原想待一晚他就走,誰知到現在他也沒走的意思。李正南看著給他倆準備的卡,心裏似乎有點兒同情,卻也一閃而過,沒讓它擋住自己的步伐。樂文住八樓,樂文的卡不用李正南送,一應事兒由賀小麗照應著,想必這陣兒,他早已將卡拿到手中。

當天夜裏,就有人持卡到娛樂城找小姐,第二天李正南看到單子,心裏恨恨地笑了笑。

按照分工,麥源跟劉征一個組,重點寫一部反映陽光搏擊市場的報告文學,稿子要是寫好了,可以拿到省報發表,麥源很自信地說。小洪和老樹各幹各的,小洪說要寫小說,將來在《西部文學》主打,作家老樹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說題目已有了,這次重點是搜集素材,等把素材搞紮實,自然有戲。一聽這口氣,樂文就知道老樹要另辟蹊徑,定是想整一個劇本。這些年省內劇作家鬧荒,幾個劇團已經好些年沒排出什麼有影響的戲了,如果真要鬧得好,說不定老樹又能在劇作方麵火一把,獲個“五個一”什麼的。樂文沒給自己定任務,他不想有任務,他的任務就是把這幫爺引來,至於能不能出成果,就看高風的造化了。

當天下午,樂文跟高風有一次單獨談話。高風還是離不開樂文那部《陽光燦爛》,說他北京有個哥們兒,影視界挺棒的,想導樂文這部戲,演員都選好了,都是眼下火得要跳樓的角兒,就等樂文一句話,看能不能把本子給他。樂文照樣是打哈哈,不說給也不說不給,急得高風自己要跳樓。末了,樂文話題一轉,突然說:“給可以,不過你得跟我說實話,你個土財主,是不是惹出什麼事了?”一句話驚得高風立刻綠了臉。“姓樂的,少拿烏鴉嘴咒我,你要動這種心眼兒,我跟你急!”樂文嗬嗬一笑:“不說是不,不說我就在這裏白吃白喝躺著!”氣得高風一把拉起他:“好啊樂文,弄半天原來你在算計我。”樂文打開高風的手,一本正經道:“高風,聽我一句,不該趟的渾水別趟,你有過一次教訓,我不希望你再栽跟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