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她再也沒見過阿爾泰勒布,也沒找到他的屍體。
死了嗎?
或許吧。
還找嗎?
當然。
我不找他,誰找他?
從他的母親死後,他的身邊就隻有辛格。
如果連她也死了,還有誰會愛他?
但死亡帶走的不僅是阿爾泰勒布,還有存在於辛格記憶裏他的樣貌。
我記得他,但我忘了他的樣子。
這是那件事發生後一個月辛格又一次從夢裏醒來後的結論。
不該忘的,無論如何都不該忘的。
如果有一個專門掌管記憶的神,那它未免太殘忍了,且蠻不講理。
她變得焦慮易怒,情緒不穩定,用力地扇自己耳光,把手臂抓得皮開肉綻。
這並不能讓她想起阿爾的樣子。
除了遲早有一天被赫諾克發現。
“……”
他仿佛不會說話一般,眼睛裏寫滿了顯而易見的困惑,卻隻是沉默著在棉簽上沾上藥膏,再輕柔地在她手臂上塗抹均勻。
辛格不理解他百年不變的冷靜,躊躇著開口:“你沒什麼想問的嗎?”
“你想說嗎?”
“……不想。”
“嗯,我不問。”
在赫諾克離開時,辛格問出了那個讓她疑惑很久的話。
“你為什麼要雇我做保鏢?抱歉我想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僅僅是因為我救了你?”
“世界上不是什麼選擇都要有一個理由。”赫諾克的臉輕微舒展開來:“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的話……小時候在教堂見到了一個讓我記了很久的女孩。”
赫諾克從小被父親丟在教堂裏,由附近的修女養著,一直養到十歲才回到家。
性格溫和寡言少語,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滿腦子的愛與和平。
“要善良,要心懷大愛,我們是上帝的使者,我們唾棄世界的壞與邪惡……”
這是他念了十八年的禱告詞,他們被冠名為上帝的使者,如同教堂的白鴿,一塵不染。
“不染塵埃,又怎麼能感受人間?”
“傻孩子,瞧瞧你在說些什麼。”
他們笑著遠去,口中還在拿他打趣
他不明白……
教堂裏,他們念著禱詞,向上帝訴說自己的忠誠,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上帝在哪兒?為什麼我從沒見過它?”
七歲那年他親眼目睹一個殺了人的“壞人”被綁在十字架上活活燒死,他從修女口中得知這是邪惡,是死有餘辜的。
但那時的他眼中有迷茫,他隻知道殺人是邪惡的,偷盜是邪惡的,不尊敬神明更是邪惡的。
十歲那年,赫諾克的父親來接他,赫諾克離開前看見虔誠地對著神明祈禱的女孩,嘴角的笑,白色連衣裙。女孩牽著一位婦人的手,婦人含笑著低頭摸著女孩的腦袋。
就著短短十幾秒的注視,赫諾克心想,這大概就是她們所說的善良美好。
但他不知道的是,她們在回去的路上出了車禍,辛格的母親在危險來臨時緊緊把她護在了懷裏,自己不幸離世。
十七歲的時候,赫諾克在B區街上碰見了辛格,她搶了一個麵包,赫諾克攔下打算追出去的老板並給付了錢。
他循著辛格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一路上她小心翼翼地把麵包揣在懷裏,像抱著一個新生兒。
在一個無人居住的破屋子裏,他看見蓬頭垢臉衣衫襤褸的辛格,那些破布不能完全遮住她身上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
她前不久失去了阿爾,帶著自己的錢離開了在C區的那個冷漠的原生家庭,來到了B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