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主說,那好,你到火車站去,火車站附近的小旅館,都有人在那兒拉客的,你去問問他們,他們能認出自己旅館的鑰匙牌。辛教授謝過店主,將電話費付了,要給店主些錢表示表示,店主卻不要,遞了根煙,店主倒是接了,說,你找去吧,找到了才好,別再耽擱,時間也不早了。在店主的指點下,辛教授很快就來到了火車站,各旅館拉客的人果然還聚在那裏,說著話,等待下趟火車的抵達。辛教授走過去,接受了打電話的教訓,辛教授也不囉嗦,舉著鑰匙牌向他們說,這是誰家旅館的鑰匙牌?大家朝鑰匙牌看看,看到上麵的205,開始沒有人說話,過了一會,有人說,205?另一個人說,你什麼意思?再一個人走近來,說,你是不是要住宿?還有一個人說,你是不是有貨?辛教授想不把事情講清楚,別人怎麼知道我要幹什麼,該說的話還是得說,便道,我今天上午坐火車到這裏來的,後來就找了一家旅館,旅館不大,離火車站也不遠,發給我一塊鑰匙牌,就這,他再舉了鑰匙牌,房間是205,但是現在我記不得我住的地方了,隻有這塊鑰匙牌,辛教授將鑰匙牌舉得高些,讓圍著的人都能看見。有人說,你住的什麼旅館?辛教授說,問題就在這裏,我不知道我住的旅館叫什麼旅館。大家聽了辛教授這話,先是一愣,後來就一起哄笑起來。辛教授舉著鑰匙牌,有些不知所措,他希望突然有一個人說,呀,這是我們旅館的鑰匙牌,可是沒有,大家隻是笑著,沒有人說這句話。辛教授不知往下再怎麼辦,突然有一人手指著車站出口處,說,來了,他們順著那方向看,在出口處的通道上,先是三三兩兩出現幾個人,緊接著就是黑壓壓的一片湧過來,他們扔下辛教授,往那邊迎上去,舉起寫著旅館名字的牌子,隻留下一個年輕人,笑眯眯地守著辛教授,說,你這樣拿著鑰匙牌找旅館,算什麼,找不到的,我勸你,看看時間,也不早了吧,還是另找個旅館先住下,休息,明天再起來尋找。辛教授說,我時間不多,隻有明天一天時間,後天一早,我就得趕回去。年輕人說,那也得睡覺是不是?再說,這半夜三更的,你到哪兒去尋找你的那個不知道名字的旅館?辛教授說,你說的也是,我也很累了,還是先住下。年輕人笑了,說,跟我走吧。年輕人領著辛教授朝某一個方向去,走了很長一段,辛教授有些不放心,說,你不是說不遠嗎?已經很遠了。年輕人說,馬上就到,看辛教授仍然疑惑,年輕人又笑了一下,說,你放心,我不是騙子,再說了,看你樣子,騙是挺好騙,但是隻怕也騙不著你什麼貴重物品和錢財吧?辛教授也笑了,說,那倒是,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好被你騙的。再走一點路果然就到了,初一看旅館的門,辛教授馬上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在那一刻間,辛教授甚至以為就是他住的那家旅館呢,看辛教授愣著,年輕人向他一招手,辛教授跟著去,到服務台登記,年輕人就走開了。辛教授看服務台的女服務員,竟也和上午那個旅館的服務員很相像,年紀也差不多,長得也差不多,笑眯眯的,態度挺好,和言細語,見辛教授沒有行李提包什麼,覺得有些奇怪,說,你沒有行李?辛教授說,沒有。又問,你剛下火車?
辛教授說,我上午就來了。服務員“噢”了一聲,看了辛教授填的住宿單,核對了一下身份證的號碼,說,行了,拿出一個鑰匙牌給辛教授,辛教授拿來一看,心跳了一下,這個鑰匙牌和他口袋裏的那個鑰匙牌是一樣的,大小,顏色,連印在上麵的數字也是一樣的字體,不同的就是房間號碼,這是308。辛教授急急地掏出205的鑰匙牌,拿到服務員跟前,你看看,這個牌子,也是你們的?服務員有些奇怪地接過牌子看了一下,說,不是的,這不是我們的。辛教授說,怎麼不是,一模一樣麼。服務員說,看起來是一模一樣,其實是不一樣的。辛教授說,你憑什麼說不一樣?服務員說,憑什麼,我也不清楚,要不就是憑感覺吧,反正我一看就知道不是我們的,摸在手裏就更知道。辛教授說,你們205房間,住的什麼人?服務員不厭其煩地翻開登記表看看,說,沒有住人,空著。辛教授說,會不會住下了,你這表上沒有反映出來?不會的,凡是來住宿的,我這表上都有,先有這表,後才有房間號碼,這秩序我們做了好多年,不會錯的。辛教授輕輕地歎息了一下,服務員關心地看看他,說,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你這205的牌子,哪來的?辛教授說,我上午就到了你們這城市,找了一家旅館住下,就給了我這牌子,後來我出去,走遠了,認不得回旅館的路了。服務員抿嘴一笑,說,所以你就到我這裏再住下,一個人開兩個旅館的房間。辛教授說,是。服務員又笑,說,你不會打聽一下?辛教授說,我無法打聽,我不知道我住的那家旅館叫什麼,在什麼街上,我都不知道,隻有這塊鑰匙牌。服務員終於將她的笑徹底噴了出來,笑了半天,才止住了,說,那真是沒有辦法。說著又笑,辛教授被她笑得也忍俊不住。服務員的笑聲,將旅館裏另一個人引了出來,說是旅館的客房部負責人,問出了什麼事,這麼好笑,辛教授便又說了,將205的鑰匙牌給他看。服務員在一邊說,你說這種事情,你說這種事情,嘻嘻,怎麼辦?
負責人將牌子翻來翻去看看,看不出什麼,他想了一會,說,有個辦法,你到電視台做個啟事,說自己丟了旅館,請發現205房間住著辛教授的旅館往這邊旅館打電話聯係,一般說來,一個旅館如果工作比較認真,他們能夠注意到旅客一夜不回的事情,如果注意到了,旅館肯定會奇怪,會關心這事情,辛教授覺得這主意不錯,隻是今天已是半夜,一切都得等到明天。
辛教授來到308房間,開門進去,房間的規格、擺設等都與他的那個205房間相似,辛教授走到窗前朝外看看,街上已經空無一人,隻有昏暗的路燈孤獨地站在街邊。辛教授洗了一下,躺到床上,平時辛教授的睡眠不怎麼好,從準備入睡到真正進入睡眠,得有很長一段的過程,可是今天卻不,辛教授很快睡著了,大概跑了一天,累了。
第二天早晨,辛教授就到電視台去做啟事,將事情又和電視台說一遍,電視台的人也笑了一回,不過他們也沒有少見多怪,電視台平時常碰到稀奇古怪的事,比這離奇的多的是,他們很快替辛教授做了遊動字幕,說,你放心,中午就能讓你看到電視。辛教授說,不是我要看這遊動字幕,是希望旅館能看到。電視台說,那當然。
到了中午,辛教授打開電視機,果然就看到了那一則遊動字幕,心稍稍安慰了些。旅館的旅客,也有中午看電視的,看到了,知道這個丟失了自己住處的辛教授現在就和自己住同一旅館,有興趣的,都跑308房間來看看辛教授,也有再三詢問事情經過的,也有再向辛教授提建議、出主意的,辛教授房間裏沒有電話,電話在服務台上,辛教授說,對不起了,我得去守電話。就往服務台去,也有人沒有盡興,仍然跟了去,再聽辛教授說說,笑一回,然後走開做自己的事情。辛教授在服務台守了一整下午,並沒有電話來聯係。大家說,別急,白天看電視的人畢竟少,到了晚上,新聞,電視連續劇,看的人自然多,遊動字幕的效果也挺不錯,會有結果的。辛教授繼續守在服務台的電話機邊等候,一個晚上過去,仍然沒有電話,客房部負責人過來,看看辛教授,說,你是不是非要找到那個旅館?辛教授一時不知怎麼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負責人又說,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有什麼貴重物品留在了205房間?辛教授說,貴重物品,什麼貴重物品?沒有,我隻有一個提包,裏邊有一件羊毛衫,舊的,還有,一塊毛巾一塊腳布,一支牙刷和一段用得差不多的牙膏,其他,沒了。負責人說,是不是多付了押金?辛教授想一想,算了一下,說,不多,正好兩天房費。負責人說,那就是說,找不到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辛教授說,找不到是沒有什麼大不了,但總還是應該找到它吧,找不到,就這麼拉倒?走路?離開?從此以後,怕是很難有機會再到這地方來的,這算什麼呢,總有些叫人說不清的滋味。辛教授說,反正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上電視這也是孤注一擲,到明天早晨,再沒有消息,我也隻好走路。
再到下一天早晨,辛教授起床後,剛洗刷過,服務員來敲門,大聲喊,辛教授,辛教授,電話來了。辛教授奔到服務台接電話,那邊說,他們是雲中旅社,205房間確實住著一位教授,是前天上午來住宿的,兩夜未歸,他們看到電視上的遊動字幕,到205房間看了一下,房間裏隻有一隻手提包,包裏有一件駝色男式羊毛衫,是舊的,大約隻有五分成色了,另外在衛生間裏有一塊毛巾一塊腳布一把牙刷和一段牙膏,問是不是辛教授的那個205房間,辛教授說,是,是,沒錯,就是它。那邊告訴辛教授路怎麼走,指點清楚了,辛教授放下電話,和這邊旅館的熱情的服務員以及負責人告辭,急急地向雲中旅社去,很順利地找到了雲中旅社,旅館服務員已經在門口迎候,往205房間引去。一路過去,辛教授已經清清楚楚回憶起前天上午到這兒後的一切活動,來到205房間,服務員說,你的鑰匙呢,辛教授摸口袋,卻再也摸不到那塊塑料鑰匙牌,這塊付了10塊錢押金的鑰匙跟隨了他整整兩天,這時候卻不見了。服務員見辛教授急,連忙說,不急,我這也有,拿出一大串的鑰匙,挑出205的那一把,打開了門。房間的規格,房間裏的擺設,給辛教授十分親近的感覺,辛教授甚至有一種回到久別故鄉的激動,一隻提包放在桌上,辛教授疑惑地看了看提包,說,這不是我的提包。服務員說,怎麼會,房間裏就這麼一隻提包,你看看裏麵的東西。辛教授打開來看,一件駝色男式羊毛衫,和辛教授放在包裏的羊毛衫相同顏色,相同式樣,新舊程度也一樣,但是辛教授說,這不是我的羊毛衫。服務員先是有些懷疑,後來想了想,突然想起來問,您姓什麼,叫什麼?辛教授說了自己的姓名,並且強調了一下,說,辛,是辛苦的辛。服務員呀了一聲,說,對不起,錯了,不姓辛,不姓辛苦的辛,嘻,嘻嘻,服務員說,讓辛教授出了房間,反手帶上了房門,辛教授看到房門上有205三個數字。
辛教授終於還是沒有找到自己丟失的旅館,也最終失去了時間,現在辛教授趕往火車站,搭上了北去的火車,半小時後,他下了車,來到會議地點,會務人員已經在焦急地等待了,見了他,喜出望外,說,我還以為辛教授趕不上了,我還以為辛教授趕不上了,到底還是趕上了,太好了,太好了。辛教授來不及多說什麼,會務人員風風火火地將辛教授的行李什麼連同辛教授一起送上一輛小車,小車穿過熙熙攘攘的城市,再次來到火車站,會務人員幫辛教授提著行李,又一直送上火車,在火車上辛教授和周教授相逢,他們找到了自己的臥鋪,放好行李,躺下來,一直支撐著的發酸的腰、背、腿,得到了舒展和休息,想,還是臥鋪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