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馬看了小羊的同學一眼,說:“媽媽,你怎麼說這種話呀?”
王麗芳說:“你嫌我的話不好聽,得罪誰啦?你們長大了,手臂拐子都朝外麵翻了。”
陳小馬說哎呀,不要煩了,人家有要緊事問你,上星期爸爸回來,有沒有跟你說招女兵的事?
旁邊陳小羊跳起來,說招女兵,招什麼女兵?
陳小馬說今年楊灣有一個女兵名額。
陳小羊跳過去拉住母親的手,發嗲說:“媽媽跟爸爸說,我要去,讓我去。”
陳小馬哼了一聲,說你不要激動,有條件的,你不夠,要應屆高中畢業生,你還差兩年呢。
陳小羊放開母親的手,愣了一會,抽一抽鼻子,說:“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
陳小馬也愣了一下,追到母親身邊,問:“媽媽,你說,這個名額是不是該我去?”
王麗芳說煩死了,煩死了,你們走開。
陳小羊得意地一笑,說:“你們那一屆,梁宇紅呢,邱薇呢,還有楊玲玲呢,你比得過她們?”
陳小馬張了張嘴,不知說什麼好,她狠狠地看了小羊一眼,說軍裝呢,說借兩天,幾天了?還給我。
陳小羊支吾了一下。
陳小馬說你拿出來,不要賴皮。
陳小羊指指她的同學,說我借給劉萍,穿兩天,就還你。“陳小馬看劉萍尷尬的樣子,心軟了,說穿一天,不要弄髒了。”
陳小羊朝劉萍眨眨眼,兩個人一起走出去,她們走到門外就放肆大笑,陳小馬聽她們那樣笑,恨不得追出去收回那句話。
母親攔住她,說小馬,我跟你說,是有一個女兵名額給楊灣中學,不過你不能去。
陳小馬心裏一沉,問為什麼?
母親說你爸爸回來,我們商量過了,今年重點要解決小虎小龍中的一個,他們下去三年多了。
陳小馬說他們是男兵,我是女兵。
母親說你不懂事,一家人家一年出去兩個,要被人家說話的。
陳小馬要哭出來了我不管,我要去。
母親板了臉,說你不聽話,就算你不為你哥考慮,你也不一定能去。小羊的話是有道理的,梁宇紅那幾個人,你也不是不曉得,都是有路子的。你爸爸,現在又不吃香,你也不是不曉得,像他這樣資格的,人家都提到分區去了,他在縣裏還是個副的,副的裏頭還輪不到他作主呢,今年能把小虎小龍裏弄走一個,就是好事了。你不要想入非非了,再說,你馬上要畢業,分配工作是篤定的。
陳小馬哭起來。
母親說你好好想想。
這是1972年冬天一個晴暖的中午。
下午學校還有課,所以陳小馬沒有敢痛痛快快地哭,她怕眼睛哭腫了,不好見人,她已經是高中生了,應該有一定的克製能力。
在去學校的路上,陳小馬好像受了慣性的支使,又繞到百貨店門前,她站在門口朝那個熟悉的位置望去,心裏突地一跳,她熟悉的湖藍色消失了。
營業員認識她,見她站在門口發愣,笑起來,說:“跟你說好看的好看的,叫你買你不買,被你的同學買去了。”
陳小馬問是舒波吧?
營業員說是的,又說雖然舒波長得漂亮,但她圍那種湖藍色並不是很好看,還不如陳小馬圍著好。
陳小馬唉了一聲,朝櫃台裏看看,問:“沒有啦?一條也沒有啦?”
營業員說沒有啦,叫你買你不買,這種顏色最好賣了。“她看陳小馬失望的樣子,又說,”你要是誠心買,過日到倉庫幫你翻翻,不過要等麵上這批賣掉,我們有規矩的,老貨不出櫃,新貨不出台的。
這對陳小馬來說應該是一個好消息,湖藍色的圍巾肯定還有,可問題是舒波已經買了。並不是說舒波買過的東西別人就不能再買,問題是到時候圍出來,人家眼裏自然隻有舒波的那一條,不會有陳小馬的這一條,可事實上是陳小馬先看中的。
但是陳小馬畢竟已經懂事,所以在能不能當女兵這樣一個重大的主題之下,湖藍色圍巾給她帶來的煩惱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了。
招女兵的事情無疑已經在學校傳開。不管陳小馬的父母有什麼樣的想法,不管陳小馬自己有什麼樣的想法,陳小馬在這個事件中,必定是主角,這一點,在她踏進教室的時候,就已經證實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