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楊灣故事四(3 / 3)

最後是小龍。

小龍臉色鐵青,一進家門,看見小馬坐著,衝上來一把揪住小馬的頭發,厲聲說:“她有那種毛病,是不是你說出去的。”小馬的心又抖起來,說:“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

小龍又扯了她一把,說:“不是你是誰,體檢的時候,那裏麵隻有你們兩個人,不是你是誰,你還要賴。”

小馬流下眼淚,確實不是她,她確實是想把舒波有狐臭這件事告訴別人的,但她沒有來得及,在她想說的時候,人家卻已經知道了,她哭著說:“不是我,是楊玲玲的姐姐說的,她是護士,她在場,她……”但是小馬的這些辯解,卻被小龍吼叫壓了下去,小龍一邊罵她“**”,一邊說:“你這個害人精,是你害死了舒波。”到小虎和母親一起把小龍拉開,小馬的神態已經迷迷糊糊了,她坐在那裏,不哭也不鬧。後來小羊燒了飯,招呼大家吃飯,陳小馬突然哈哈大笑,說:“吃飯啦,我等舒波來,我約好她來吃飯的,我要等她來……”

王麗芳嚇壞了。拚命喊小馬,小馬聽不見,她回頭罵小虎:“你個死人,快送醫院去啊。”

小虎過去拉小馬,小馬站不起來,兩條腿看上去像兩團棉花。小龍在旁邊“哼”了一聲,說:“裝什麼腔。”

王麗芳回手打了小龍一個耳光,罵:“你個畜生,你滾!”

小虎伸手捏捏小馬的腿,用勁捏,一點反應也沒有,大家都慌了。

陳小馬癔癱,兩腿不能動了。醫生說這種病是精神因素引起的,治愈的希望要靠藥物,也要靠精神因素。可是舒波死了,再也不可能活了,難道要陳小馬的兩條腿和舒波一起死去嗎?陳小龍去看小馬,他見小馬躺在病床上很安詳,就說:“小馬,我錯怪你了。”

小馬眼睛定定地看著陳小龍,後來她尖聲叫起來:“不是我,不是我,我沒有把她推下去,我沒有把她推下去。”

小龍說:“我沒有說你,你不要叫,我沒有說你。”

小馬並不聽他的話,還是連聲尖叫:“我沒有把她推下去。”小龍說:“小馬,你安靜點,早一點養好病。”

小馬眼睛一瞪,說:“兵,什麼兵,女兵啊,我不要當女兵,我不要當女兵,我不要……”

這時候陳小龍哭了起來。這是1972年冬末,這一天正好是冬至夜,楊灣小鎮上的人合聚團圓喝冬釀酒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說一說舒波,說一說陳小馬,大家都覺得這一個冬至夜特別冷,空氣都像要結冰了。其實1972年的冬天,是曆史上少有的一個暖冬。

就在陳小馬住院期間,楊灣小鎮上又出了一件事情,楊灣小學的舒老師殺人未遂,被公安局逮捕了。

舒老師要殺的人是她的第三個丈夫。他沒有被殺死。他是一個男人,舒老師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要想殺一個男人,不從後麵進攻是很難殺死的。舒老師沒有從後麵進攻,她是從正麵進攻的,她舀著菜刀撲過去砍了他一刀,砍在他臉上,他逃跑了。

舒老師為什麼要殺她的男人?在出這件事情之前,楊灣小鎮上的人都認為舒老師是很喜歡這個男人的,傳說很多。當然,如果把舒波的死,以及舒波鐵了心要當女兵的事同舒老師殺人的事連起來想一想,也許不難猜出一點什麼來,但是即使猜出來,又怎麼樣呢。舒波人死不能複生,舒老師犯法伏法。

舒老師的罪定得不重,判了兩年徒刑,在舒老師抓進去以後,她的男人留下一份離婚協議書就離開了楊灣小鎮,以後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到什麼地方去了,楊灣小鎮上的人都不知道,舒老師也不知道。他還有一個老娘在楊灣,但他一直沒有寫信給她,也沒有回來看她。後來老娘過世的時候,隻有鄰居相幫料理了一下後事。

以後舒老師出來了,過了一年,就和任先生結婚了。這樁婚姻在楊灣小鎮也是一樁奇聞。這兩個人不僅年齡、相貌、性格都不相稱,就以前大家一致的看法,舒老師比較喜歡年紀輕的男人,而任先生平時很少搭理年輕漂亮的女人,這兩個人做了夫妻,是大家想不到的。當然這應該是楊灣小鎮另外的一個故事,在此不贅。

還是回頭說一說我們的主角陳小馬吧。現在陳小馬退出了她的角色,陳小馬麵前再也沒有什麼強有力的競爭對手了,但陳小馬癔癱。雖然這個病並不是沒有好轉的希望,而且事實上,到來年春天,她就站起來了。但現在在1972年冬末,陳小馬已經不能唱主角了。

如果在1972年冬末的時候,陳小馬沒有癔癱,而舒波死了,那麼陳小馬會去當兵嗎,這個問題,恐怕不好回答,好在現在用不著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事實上在1972年冬末的時候,陳小馬癱在床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