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鯨之落百物生,一將隕落天下歡。不說別的,就說姬寤生方咽了氣,未及入土,其子姬突便忘了遺訓,覬覦起君位來,於是故意試探其母雍姞,以獲得其母讚助。不料雍姞早有此意,並且已布局了二十年之久,當聽到姬突欲成大事時,不再隱匿心懷,即刻表明心中主意。母子二人不謀而合,遂起歹心。雍姞道:“宋子馮流亡鄭國時,我便瞧他有尊貴之象,便以母國情懷對他多有照顧;以防我兒將來需要用人之時,可有去處。果不其然,宋亂之後,華督迎他回國為君,如今顯達無比。今我兒有求,待我修書一封與他,乞他相助;他必報恩於我,助我兒更上一層。”姬突道:“原來母親早就有此部署,若能成事,兒臣便要感恩母親大德。”雍姞道:“母親替孩兒操心,乃是分內之事,不必言謝。然事成之前,隻教我兒不可泄露天機;否則,我母子倆將碎成齏粉。”姬突道:“母親放心,兒臣大事不糊塗,一定會守口如瓶。”雍姞道:“我兒果然有君子氣度,英雄本色,事必成功也。”姬突拜出。雍姞便修書二封,差人秘密潛出,攜至宋國。一封送至其父雍大夫府上,一封呈上宋莊公子馮處。
雍大夫接著女兒來信,甚是高興;覽信畢,已知其意,遂按信中唆使,上奏宋君子馮道:“寤生新亡,國中無主。公子突來密信求助,欲圖為鄭君,事成之後,願奉上國庫金銀財寶五十車,糧食三千石。不知主公意下如何?”子馮道:“吾也收到君夫人來信,正愁如何答複她。當初寡人在鄭國時,受到夫人莫大的關懷。今夫人有求,不敢忘恩。”太宰華督道:“寤生在世時,稱霸諸侯;鄭國庫金銀,不計其數。昔日宋亂之時,為了安慰諸侯,定奪江山,我不得不盡失國中財寶;時至今日,國庫依然空虛。若能因此得以充實,彌足國庫,恰好可以助我富國強兵也。”雍大夫道:“太宰之言甚是,那鄭國的國庫之中,寶物琳琅滿目,稀世珍奇,應有盡有。據說天子的寶庫,都不如也。”子馮道:“寡人在鄭國避難之時,也見到天下獻寶者絡繹不絕,極其壯觀!不過今天之事,當如何為之,我心中沒有主意,卿等可有良策,為我分憂?”華督道:“今鄭國所依者,祭足也。遂欲成其事,必得祭足相助,方可圖也。”子馮道:“祭足其人,同寤生行走天下數十年,東伐西討,南征北戰,皆應對自如,聰慧至極;當世可與之媲美者,寥寥無幾也。非尋常之計可以使得。”華督道:“這有何難哉?我腹中已悟出一計。”子馮欣喜道:“華父快快道來,與我知曉。”華督道:“寤生歸天,鄭國無主,內外交困,正需同盟相助。我若以同盟之會約他來宋,他必不辭而行,應約前來。到那時再表明吾之意,而使他立公子突為君。他若從之則罷;他若不從,便以死脅迫之,他不敢不從也。”子馮道:“如此豈不是要陷我於不仁不義乎?不可,不可。”華督道:“欲成大事者,安可以仁義為羈伴焉?仁義者,事君也;不仁義者,亦事君也;未聞有仁義而成民之事者也。”子馮道:“卿言雖然如此,若諸侯以我背信而結盟來犯,該當如何?”華督道:“寤生在世之時,四方征討,結禍於人,不計其數;仇鄭國者不可謂不多也。我若約會他們同心料理此事,必將踴躍而來,反助我也。如此一來,主公還有何懼哉!”子馮道:“嗯,卿之言使我豁然開朗,撥雲散霧,得見青天。”
且說宋國人正在盤算祭仲之時。鄭莊公死訊播送到南方,楚王熊通聞之,心中狂喜,便聚眾議道:“鄭寤生已死,中原已無豪傑;我欲北上,無所顧慮也。”令尹鬥伯比道:“大王欲麾軍北上,可先圖貳、軫兩國。”熊通道:“何以先取兩國,而不徑往中國?”鬥伯比道:“貳、軫乃小國,取之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然軫深入鄖國腹地,取軫乃為謀鄖國也。而貳國隔斷黃,隨。取之一則可以遏製兩國交通往來,沆瀣一氣;二則以此為據點,俯瞰中國。”熊通道:“叔父之言甚是,不知可有良謀?”鬥伯比道:“可先結盟貳,軫,將兵屯於兩地,擇機吞並之。若其不從,便以大兵壓境,其無可奈何,不得不從我也。事成之後,再取漢東諸國,漢水之地,皆歸楚國也。彼時再圖謀中原,豈不易哉?”熊通然其說,遂令屈瑕為莫敖,鬥廉為副將,鬥丹,屈重為從征將軍,率軍五萬,擇日啟程漢東。
卻說屈瑕引兵東進,虎踞郊郢,然後各修書一封,差使快遞至貳、軫兩國,約其來會。二國接著屈瑕書信,不敢推辭,遂欲前往。且教鄖君知屈瑕屯重兵於郊郢,結盟二國;疑楚人居心叵測,別有用心。從而憂三國盟會之後,恐侵犯鄖境;遂舉兵三萬屯於蒲騷,以拒屈瑕,恫嚇二國。然後又遣使至隨、絞、州、蓼四國,約其出兵,共擊楚人。其書大意曰:“楚子野心勃勃,誌在四方,令屈瑕領兵五萬,屯於郊郢,不日將冒犯我國,爾後再侵吞方圓之國,以得漢水,成南方霸主。我環顧四周,未有可以幸免者。今屈瑕龍膽虎威,孤軍深入,乃敗楚天賜良機。若得諸國出兵相助,共拒楚人,遏其糧道,斷其軍援,必然大敗楚軍;到那時皆可以得保全國家。”諸國接著書信,紛紛響應,各出兵馬數千人,聚攏漢江之上,以勒屈瑕後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