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 雙葉之章 八(1 / 3)

車載音響上的數字時鍾顯示九點整。脅阪講介正坐在駕駛席上與地圖做著對眼遊戲。這種情形今天已多次出現。

也不知是美術館還是資料館,反正我們就在這種建築的停車場裏。五棱郭①(一座日本江戶時代建造的城郭,位於今北海道函館市,外觀呈五角星狀。)就在附近,準確地說是一個標著五棱郭的牌子。光線昏暗,看不清裏麵的情形。僅從外觀來看,似乎隻是一個平常的庭院。

進入函館是在今天傍晚時分。從劄幌到這裏我們花了將近七個小時,一路風平浪靜,幾乎沒有高山險穀,車子隻是在彎道極少的柏油路上勻速前進。

見氏家清是我們來函館的理由。從姓氏來看,阿裕見到的那個叫氏家鞠子的姑娘,大概就是氏家清的女兒。不清楚氏家的住址,可我記得藤村說過,他正在函館理工大學執教。在北鬥醫科大學藤村的房間,我曾隱約聽到藤村和人通話時說,氏家似乎還在東京。

如果真是這樣,他或許還沒有回來。

為什麼氏家的女兒會與我一模一樣呢?

我的想象最終停留在一個最為穩妥的猜測上—或許我也是氏家的女兒。

或許還不是一般的女兒。我是一個試管嬰兒,而且是雙胞胎之一,另一個則被植入氏家妻子的肚子,那大概就是氏家鞠子。體外受精的時候,讓人分別產下雙胞胎是可能的,這種新聞我在報紙上多次讀到。如此考慮也十分符合邏輯。

“或許吧。”脅阪講介對此也表示同意,“在這種情況下,母親究竟是誰呢?”

“可能不是媽媽。”我說道,“因為我和媽媽一點都不像。看來,或許鞠子的母親就是我的母親。”

脅阪講介什麼也沒說。

來函館的路上,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媽媽被殺一事與伊原駿策有關;那個伊原駿策正在生病;他或者是他的部下正盯著我的身體;我或許是試管嬰兒;還有一個同我一模一樣的姑娘存在,她似乎是曾在北鬥醫科大學與媽媽一起工作過的氏家的女兒……越思索,我越覺得似乎不可能找到答案。自己仿佛正在根本沒有答案的迷茫的混沌中彷徨。這種混沌絕不可能毫無來由地降臨到我身邊,答案一定隱藏在某個地方。

思來想去,我決定與鞠子見麵。我覺得,如果與她見了麵,就像拚圖被拚起來一樣,一定會有新發現。

抵達函館之後,我給阿裕打了電話,說明我的意圖,請他問清鞠子究竟什麼時候回北海道。我實在無法直接給她打電話。

我打電話時,脅阪講介也在往公司打電話,稱已查明氏家清的住址。

“你可真會調查。”我感慨道。

“不是已經知道他是函館理工大學的教授了嘛,嗯,還是網絡的威力大。”他若無其事地答道。我恍然大悟。

我們比照著行車圖尋找那個住址,卻怎麼也找不到,車不斷地走走停停。

“明白了。我們把方向搞錯了。”脅阪講介把地圖放在膝蓋上,發動了引擎。

“這次該不會有問題了吧?”

“絕對不會。離這裏並不是很遠。”他驅車前行。

或許因為已入夜,函館的街道沒有我想象中那樣時尚。到處都是小街。電視旅行節目中展示的那種充滿異國情調的地方究竟在哪裏呢?

最終,脅阪講介將車停在一棟三層公寓旁邊。周圍是極普通的住宅區,擠滿了與東京毫無二致的狹小房子。

“就在三樓。”脅阪講介用拇指指指上麵,說道。

沿樓梯來到氏家家旁邊,眼前的房門忽然打開,一個胖胖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看到我們,她似乎嚇了一跳,不知為何,臉色劇變。

“啊,嚇我一跳。回來了?”她非常親昵地對我說道。

盡管迷惘,我還是含糊地應了一聲“是”。

“嗯……”她一麵上下打量脅阪講介,一麵從我們身邊穿過,向樓梯走去。

我回過頭來問他:“怎麼回事?”

“一定是認錯人了。把你當成了氏家鞠子。”

我抱著胳膊,使勁咽了口唾沫。“完全沒有懷疑。”

“是啊。”

我心一橫,按響了氏家家的門鈴,裏麵卻毫無反應。

“看來還沒有從東京回來。”

“大概是,再來吧。”

“嗯。”

下到一樓正要出去,脅阪講介忽然止住腳步,眼睛一下子盯住了並排的信箱。在三○五室的信箱上有一個牌子,上麵寫著“氏家”。

郵件已經塞滿,從投遞口擠了出來。

他忽然抽出一個信封,看了看正反兩麵,遞給了我。一個白色的信封,上麵印著寄信人名稱,一看便知是天主教會女校宿舍。收信人是氏家鞠子。

“看來,她住過宿舍。”脅阪講介說道。

“是啊,完全是那種貴族小姐學校的感覺。”

“父親是大學教授,在教育方麵一定花了不少腦筋。”

“和我可大不一樣。”

“進了貴族小姐學校未必就一定幸福。”

“那倒也是。”

我再次看了看氏家鞠子這幾個字。還真是個不錯的名字,我想。

離開公寓後,我又給阿裕打了電話。他說氏家鞠子打算在明天前後返回北海道,他讓我明天再打一次電話詢問情況。

當晚,我們把車停在碼頭附近的倉庫背後,打算在這裏熬一夜。盡管覺得伊原的網不可能撒到函館,我們還是決定避免入住旅館。從昨夜起就一直睡在車裏,我已習慣那難聞的毛毯和車子的氣味。脅阪講介與昨晚一樣,拿著睡袋尋找自己的窩去了。盡管覺得他有些可憐,可我還沒有大度到讓他擠在這狹窄的車裏一起睡的地步。雖說是北海道,可眼下的季節,他應該還不至於會感冒。

我打開天窗,仰望著夜空睡下。星星並沒有出來。

第二天清晨,在附近的公園洗把臉,在飲食店吃了早餐,我們立刻朝氏家的公寓奔去。

“真想刮刮胡子。”脅阪講介右手握著方向盤,左手蹭著下巴說道,“頭也癢,全身黏糊糊的。”

“你就忍一下吧。我也很久沒有連著兩天不洗頭了。”

“至少也要找個地方買條內褲什麼的。”他咕噥著。我皺起眉,挪挪身子離他稍微遠一點。

我們把車停在公寓前的路上,等待氏家出現。說是等待,我們並不知道他的長相。脅阪講介隻好使出最笨的辦法,一看到年齡相仿的男人進入公寓,就急忙跟上,查看對方究竟進入了哪一家。我們守候了約一個小時,共有兩個男人進了公寓,可似乎都不是氏家。

“會不會從東京直接返回北鬥醫科大學了?”

“有這種可能。”脅阪講介讚同我的看法,“或許去一下函館理工大學還能發現點什麼。要不去一趟?”

“讓我想想……”我抓起白色信封,昨日從氏家的信箱裏抽出來的那個。

“啊,這個,你怎麼還沒還回去?這是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