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個好孩子,活潑開朗。可是,自從那場大火以後,她不舒心的時候就多了起來。”細野修女的表情陰翳起來。
“大火?”
細野修女愣了一下。看來我失言了,我有些後悔。
“就是……燒毀氏家小姐家的那場大火,”細野修女驚訝地說道,“因此她才失去了母親……”
我隻覺得心髒猛地收縮了一下。她就是這樣失去了母親?
“你不知道嗎?”細野修女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問道。
“啊,倒是聽說過,隻是具體的情形……”一時想不起得體的謊言,我心裏不免有些發慌。不過,看到我的樣子,細野修女卻適當地給出了解釋。
“看來是周圍的人也都有所顧慮,不願多說吧。”她露出憐憫的眼神,看著我說道。看來是在同情我,我含糊地應了一聲“啊”。
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年輕的女子,一個身穿長裙、氣質純潔的女子。
“嬤嬤,來客人了?”女子一麵說一麵看了看我,接著,眼睛和嘴巴同時慢慢張大了,“鞠子……”
又來了。說實話,我有些厭倦了。
“春子,你和鞠子小姐同年級?”細野修女有些意外地說道。
“不,嬤嬤。鞠子比我低兩屆呢,但倒是同住一個房間。對吧?”
被喚為春子的姑娘朝我微笑起來。我撓著頭望了望細野修女。
細野修女圓圓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其實啊,春子,這位並不是鞠子小姐,雖然長得十分相像。”
“啊?啊?”春子小姐連連眨著眼睛,“不會吧……”
“我姓小林。多謝你對我妹妹的照顧。”我幹脆自暴自棄地說道。
“你說的妹妹是……”
“她是姐姐, 雙胞胎姐姐。”細野修女重複著脅阪講介剛才的假話。
春子小姐似乎也毫不懷疑,用力點點頭。
“啊,怪不得呢。真的很像哦,簡直就是鞠子本人。”說完,她又道起歉來,“真是太失禮了,剛才一直那樣盯著您看。”
“沒關係。”
年齡相仿的女子以如此恭謹的敬語對我說話,還是頭一次呢,我覺得非常新鮮。氏家鞠子一定也是這樣。我想象著,倘若我進了這所學校,結果也會這樣嗎?如果我也以這種口吻說話,樂隊的那幾個夥伴一定會笑掉大牙。
原來,春子小姐正就讀於這裏的大學,因為已經放暑假,就過來幫幫忙。她說讀的是教育學係,如果順利,將來也會在這裏生活。
倘若真是這樣,不就無法交男朋友了嗎?我心裏這樣想,可眼前的氣氛似乎並不適合開這種玩笑,於是我把話咽了下去。
春子又談了一會兒對氏家鞠子的回憶,其中既有與細野修女所述重疊之處,也有瞞著舍監秘密舉行的幾次活動,今天在這裏披露出來,應該算是首次公開了。其實隻是些在房間裏做一些時裝模仿秀、聯名給喜歡的明星發仰慕信之類。怎麼說氏家鞠子當時才讀初中一年級,充其量也就鬧到這種程度。
後來終於談到了我自己。無論春子小姐還是細野修女,都沒有刨根問底地詢問我是如何牽涉進來的,她們更關心我和氏家鞠子被分別收養這一點。想起來,這也毫不奇怪。
“有很多內情,”我搪塞著,“由於我養母去世,我們這次就會麵了。”
“哦。”細野修女點點頭,臉上寫滿無限的想象。她們大概覺得不便胡亂詢問吧。多虧這二人很有修養,我才得以解圍。
“那,我想隻問一件事,您不會介意吧?”仿佛下了很大決心,春子小姐問道。
“好的。”
“小林小姐您真正的父母自然是氏家夫婦,即鞠子的父親和母親……”
“是的。”鑒於目前的情勢,我隻能如此回答。否則,她們一定會陷入混亂吧。盡管如此,春子仍一副陰翳的表情。
“怎麼?”我試探著問道。
“這個,哎,或許說出來非常失禮,”她反複打量著我和細野修女,忸怩不安,欲言又止,“以前,我聽鞠子說過一些令人憂慮的話。”
“什麼?”
“這個……”她頓了頓方道,“鞠子說,她或許不是父母真正的孩子。”
“啊?”我頓時不禁伸出脖子。
“喂,春子,這種話可不能輕易說。”細野修女以極其威嚴的聲音責備道,恐怕,她平時就是這樣對待住宿的學生。
“對不起。”春子條件反射一樣立刻低下了頭,“可她的確為此煩惱過,尤其是對長相不像母親這一點。她一直擔心或許就是因為這一點才被母親厭棄。”
“真是荒唐!孩子不像父母的,天底下到處都是。”
“是啊。我們也這麼勸鞠子,可她似乎聽不進去。不久就發生了那場大火,這些事也就無法再談了……”春子小姐垂下了眼簾。
我陷入了沉思。氏家鞠子正在調查自己的身世,這一點已從阿裕的來電中聽說了。沒想到,令她產生疑問的竟是她長得不像母親這一點。
即便我和她都是試管嬰兒,可若我們都不像母親,那真正的母親又是誰呢?
“抱歉。都怪我,淨說些無聊的事情。”或許是見我陷入了沉默,春子幾乎要哭出來了,連連道歉。
“沒事。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強作歡顏,言不由衷地說道。
被她們領著參觀了一圈宿舍之後,我決定告辭。細野修女把我送到大門。
“代我向鞠子小姐問好。”臨別時細野修女說道。
“好的。”我點點頭。如果知道我與氏家鞠子的真正關係,不知這位胖女子會呈現出怎樣的表情。
出了門,MPV 就停在一棵大樹的樹蔭裏,脅阪講介正在裏麵午睡。我叫醒他,把聽來的那些有關氏家鞠子的事情告訴了他。得知她也不像母親,脅阪講介抱起胳膊咕噥起來。
“那麼,可能性就隻有一個。你們倆是雙胞胎試管嬰兒,並且分別以不同的女子為代孕母親。”
“代孕母親……”
聽起來著實令人不快。我實在不想如此定義媽媽的存在。
“喂,我想起來了。”回望來路,我說道。這樣望過去,那條路也沒有多大改變。“說不定,我和氏家鞠子擁有同一個身體。”
沉默了一會兒,脅阪講介問道:“什麼意思?”
“既然臉一樣,那身體一定一樣。對了,雙胞胎可不這樣。”
“然後呢?”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我的身體裏隱藏著某種秘密,伊原駿策等人一直覬覦的秘密。這秘密是不是在氏家鞠子身上也同樣存在呢?”
“或許吧。”
“不好。”我的心急跳起來,“如果不趕快把這件事通知氏家鞠子,下一個被瞄準的目標就將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