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這個“議大禮”,嘉靖帝特喜歡一種叫“廷杖”的刑罰,也就是在朝廷之上把反對的人脫了褲子打屁股。誰跟他較勁兒,他就打誰屁股。不過他越打屁股,這跟他較勁兒的人越多,最後弄得大臣們都以打過屁股為榮,沒打過屁股為恥,這也成了明代曆史上一個罕見的奇觀。
後來在這個事件裏,夏言脫穎而出,因為他覺著這幫大臣都太迂腐了,嘉靖不就是要給他那死去的爹上一個太上皇的封號嗎?說起來是個好聽的封號,其實也不過就是個漂亮的外號。你說你們這幫大臣放著軍國大事、經濟金融不操心,為這事兒跟皇帝較什麼勁兒呢?所以他就帶了一撥人轉而支持嘉靖“議大禮”。
這一下嘉靖可高興壞了,你一個人吆喝不行啊,再狠你也是孤家寡人,這下有了幫襯的,聲勢就不一樣了,況且這還是競爭對手那邊兒分化過來的人,他就特高興,重用夏言,最後一直讓他當了內閣首輔,後來他爹封號那事兒最後也按他的意思給搞定了。
嘉靖經過這事兒之後,形成了一個畸形的心理,他老拿那幫大臣們當仇人,時刻提防著他們,所以他一直都對權力抓得很緊。他喜歡道教,天天想著求長生,平常也不上朝,也不管事,但他總喜歡偶爾出來殺個人、貶個官什麼的,讓大家對他心生畏懼。也就是說嘉靖是個很強勢的人,所以他的心理也略微有些變態。
可以說,夏言在“議大禮”事件上處理得是正確的。為了個虛名,怎麼能耽誤國家大事呢?所以就算是在道德立場上做出一丁點兒讓步,我覺得那也是值得的。
夏言任內閣首輔之後,還算是兢兢業業的,也能一心為國。但這個人有個大毛病,也是有才的人的通病,那就是太傲了。後來張居正在官場一直也很傲,但張居正那表現出來的是傲骨,所以人人都敬重他,可夏言這個人渾身冒出來的都是傲氣,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叫“人不可無傲骨,但不可有傲氣”,所以這個夏言在官場上就得罪了很多人。
尤其是他在嘉靖麵前也往往很傲氣,嘉靖本來也是個強勢的人,所以潛在的矛盾就埋下來了。
相反,像嚴嵩這個人就是傲氣、傲骨都沒有的人,他整個就是一副奴顏媚骨,我們說這肯定是小人,但有句話叫“小人得誌”,這副相當低調的好脾氣還就給嚴嵩掙到了不少分兒。
嘉靖因為喜歡道教,所以經常要搞個什麼祭天的儀式,他平常不上朝,也不住皇宮,他住在一個叫西苑的地方,整天就琢磨著怎麼長生不老。因為經常要搞祭天的儀式,這個祭天的儀式中有個重要內容是要火化青詞。
青詞是什麼呢?
其實,也就是這位嘉靖同學向玉皇大帝或者太上老君寫的思想彙報。
但這個彙報可不好寫。要有隱語,因為天機不能明說;還要寫得特別美,用詩化的韻文語言,所以特別難寫。
夏言也幫嘉靖寫過,但寫寫他就煩了,後來他就隨便糊弄。可嚴嵩不一樣,他努力鑽研青詞的寫作,後來終於能寫出一手漂亮的道教思想彙報來,所以嘉靖就特別喜歡他,再加上他又特別聽話,後來他就成了內閣次輔,也就是副宰相。
夏言看不起嚴嵩啊,覺得他沒本事,靠拍馬屁、寫青詞上來的。你要是寫公文寫得好也就罷了,你說你最拿手的是給太上老君寫思想彙報,就憑這當上了副宰相,依夏言那麼傲氣的人,他當然看不上你了。而嚴嵩表麵是個很低調的人,但骨子裏卻是睚眥必報的人。再加上夏言曾經在政壇上三起三落,可每一次官複原職後都能成為嚴嵩的頂頭上司,這讓嚴嵩感覺很憋屈,所以他暗下決心要徹底扳到夏言,兩個人之間的鬥爭就這麼著如火如荼地開始了。
交鋒
夏言倒沒想到要搞掉嚴嵩,因為他從來就不把嚴嵩放在眼裏,一個人你都不把他放在眼裏,又怎麼會把他當成對手呢?
他隻是把嚴嵩很不當回事兒。《明史·夏言傳》裏說他平常在內閣,對嚴嵩是“直陵嵩,出其上,凡所批答,略不顧嵩”,這話也就是非常鄙視嚴嵩,什麼國務公務,自己說了算,就當嚴嵩不存在。
嚴嵩表麵上不敢怎麼樣,但心裏恨得要命,心得話當我是空氣,我哪天還就爆炸給你看。
嚴嵩扳倒夏言的手段主要有兩種。
第一種叫做“離間”。
離間誰呢?
離間一切最高權力層跟夏言的關係。
首先就是離間夏言與嘉靖之間的關係。
嘉靖每天都熱衷於神神叨叨地搞些道教的儀式,嚴嵩投其所好,但夏言對此敷衍了事,這下嚴嵩就有了可乘之機。
說有一次搞祭天儀式的時候,嘉靖用荷葉做了幾頂香葉冠,做完儀式一高興就把這又高又細的香葉冠分別賜給了嚴嵩和夏言。結果第二天上朝,嚴嵩就戴著這頂香葉冠來了,為了表示尊重,還在顫顫巍巍的香葉冠外麵裹了層細紗。
嘉靖看了很高興,轉頭就問夏言:“誒,你的呢?”
夏言居然說:“哪有政府首腦戴那玩意兒的,況且還在朝廷之上,嚴嵩你個老小子也太不像話了。”
嘉靖當時雖然沒說什麼,但過後嚴嵩就單獨跑到嘉靖那兒跪在地上哭,說夏言平常老欺負他了,今天這在班上嘲笑他戴這個“荷葉綠帽子”這事兒那還算是輕的。
嚴嵩這個狀告得可真有技巧,他並沒說夏言不戴這個“香葉冠”是對你嘉靖的不尊敬,他就像小孩兒訴委屈一樣說夏言欺負他,你看,連告狀都告得這麼低調。可眼前的事兒卻是因為嘉靖做的這兩頂“綠帽子”而起的,所以嘉靖心裏特不是滋味兒。結果嚴嵩這樣告了幾次黑狀之後,嘉靖就開始不喜歡夏言了。
其次就是離間夏言跟內廷的關係。
夏言連嚴嵩都看不起,對於那些內廷的宦官就更看不起了。而嚴嵩對皇帝身邊的人就很會巴結。皇帝身邊的太監到嚴嵩那個傳個旨什麼的,他都會很熱情的接待,不僅經常會塞錢賄賂,而且還跟這幫太監稱兄道弟的,所以皇帝在大內的動向他都摸得一清二楚的。
這一點夏言剛好相反,他最看不起那幫不算男人的太監,按《明史·夏言傳》的說法,他見到他們是“負氣岸奴視之”(《明史》卷196),也就是徹頭徹尾地把他們當奴才看,再加上嚴嵩偶爾顯得不經意地一挑唆,所以這幫太監也很恨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