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用三張照片報道了將王春哲押往刑場並處決的過程,每張照片均有說明,可幫助我們了解當年細節:
照片之一:
黑市奸商王春哲(中)被從刑事法院押往刑場。法院起訴他從事非法金融交易。(圖1)
照片之二:
王等待著處決的子彈。(圖3)
照片之三:
處決之後,王的屍首躺在椅子旁。蔣宣布對有錢人宣戰的聲明,在王被處決後發表,震懾了許多投機倒把者。(圖4)
在這組關於消滅通貨膨脹的戰爭的報道中,還刊載了另外三張照片:
其一:
百萬富翁的兒子杜維屏(穿長袍者,左),是蔣經國指控的第一位囤積紡織物資的人。(圖5)
其二:黃牛黨,一些靠炒彙牟取利益的小奸商,正在警察所接受審問。(圖6)
其三:反通貨膨脹遊行。蔣組織反對通貨膨脹遊行,藉此來增加民眾對他的行動的支持。(圖7)
《生活》所刊這張“反通貨膨脹遊行“的照片,形象地呈現了《時代》一個月前所報道的抬棺材遊行的場麵。這一采取活報劇式表演的遊行,在繁華街道上舉行。畫麵上,一位裝扮的奸商,正站在棺材上發表演說。棺材前張掛著一張大幅宣傳畫,畫的中間,是一個腦袋,兩旁的口號為:“誰危害金圓信用,咱們就砍他的頭。”這一標語,在《時代》報道中寫為“誰危害金圓,就砍誰的頭”。維持遊行秩序的,有憲兵,有軍人,有身著西服或中山裝的便衣--後者似應是蔣經國的青年軍舊部。
另一張照片上,站在法院公審台前的是杜月笙的公子杜維屏和另外三位從犯。在杜維屏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緊張與慌亂。有上海灘上呼風喚雨的父親杜月笙的影響力,他當然相信自己比華僑商人王春哲多了支撐,多了可以對前景感到樂觀的可能。
後來事態的進展,證明杜維屏的這一鎮靜自如,絕非一廂情願。在上繳大筆罰款後,杜維屏獲得釋放,離開上海前往香港。杜的獲釋,也就成了蔣經國打虎失敗的一個實例。
不知蔣經國是否有可能看到該期《生活》,如果看到,他該有何感想?實際情況是,該期刊物出版之日,他所出演的轟轟烈烈的“上海打虎”,僅僅持續了一個多月,就已經走到了絕境。他所強悍出手的杜維屏案,使杜月笙拋出了“撒手鐧”--指控孔祥熙之子孔令侃的揚子建業公司,囤積汽車、呢絨,匿藏金銀外彙,立即令蔣經國陷入了尷尬境地。盡管蔣經國也曾查封孔令侃的公司,令人眼睛一亮,可是,隨之他就不得不麵對來自蔣介石宋美齡的壓力,不得不放手。最終,華麗亮相的蔣經國,铩羽而歸。據《蔣經國傳》稱,孔令侃做出和解,交給政府六百萬美元,然後前往香港,再轉赴紐約,避免了更嚴重的懲罰。
孔令侃化險為夷,被視為蔣經國“上海打虎”的轉折點。轟轟烈烈的開場轉眼偃旗息鼓,很快被輿論諷刺為“隻拍蒼蠅,不打老虎”。其實,問題恐怕遠非如此簡單。即便沒有孔令侃一案的轉折,涉及領域極其廣泛、觸動利益層麵極其複雜的“上海打虎”,也會因幣製改革的必然潰敗而前功盡棄,虎頭蛇尾,終歸還是一次來去匆匆的過眼雲煙。
時間也是巧合。就在《生活》發表蔣經國“上海打虎”行動照片後的第二天,十月二十六日,翁文灝的行政院不得不變通策略,宣布調整八月十九日頒布的限價;十月二十八日,又決定糧食可以自由買賣,貨物可計本定價,承認幣製改革失敗;十一月三日,
翁文灝率內閣總辭職,這一天,距七月二十九日莫幹山上蔣介石與他們的聚談,隻有三個多月。
這也是蔣經國個人的潰敗。曾試圖一展宏圖的蔣經國,如此這般結束了他在大陸的民國使命。他的重整旗鼓,再度引起轟動,將是二十多年後的台灣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