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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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輝
麥卡錫向“中國通”開火
一九五○年,“三八線”南北,漫天戰火。戰火映照的,當然不限於克裏姆林宮紅星的陰晴明滅,也不限於中蘇之間關係的起伏跌宕,奧妙無窮。戰火還把已經在美國早就出現的冷戰思維和剛剛露頭的“麥卡錫主義”,燒得滾燙滾燙。直接受到衝擊的,是一些“中國通”。
共和黨的威斯康星洲參議員麥卡錫,選擇在一九五○年二月九日美國第十六任總統林肯的誕辰紀念日,發起對美國國務院的攻擊。這一天,他在西弗吉尼亞州的一個共和黨婦女俱樂部,發表題為《國務院裏的共產黨》,聲稱他的手中有一份二百零五人的名單,他們都是共產黨和間諜網的成員,這些人至今仍在草擬和製定國務院的政策。後來,麥卡錫還讓助手編印一本《美國從勝利後退:喬治·馬歇爾的故事》,矛頭直指一九四六年負責調解國共內戰談判的馬歇爾。不僅僅馬歇爾,甚至國務卿艾奇遜也成了麥卡錫攻擊的對象。於是,滾燙的“麥卡錫主義”,如一個巨大的陰影,鋪天蓋地,將幾乎所有與中共有過接觸、關係良好的“中國通”們籠罩,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中國人熟知的那些人--著名漢學家、抗戰時期蔣介石的政治顧問拉鐵摩爾;最早采訪毛澤東並發表《西行漫記》的記者斯諾;駐華外交官謝偉思、戴維斯、柯樂布;作家史沫特萊、安娜·路易斯·斯特朗;漢學家費正清……他們一個又一個地被塗上濃烈的紅色。紅色--在朝鮮戰爭戰火映照下,這正是如今美國的一種最可怕的、最令人人自危的色彩。
芝加哥大學政治學教授鄒讜,在一九六三年出版的《美國在中國的失敗》一書中,這樣概述麥卡錫對“中國通”的指責:
麥卡錫對共產黨滲透的指責,不可避免地要跟中國政策的屍體解剖很快掛上鉤。在參議院由米勒德·E·泰丁斯任組長的對外關係委員會小組會所主持的聽證會上,麥卡錫指控九個人有共產主義傾向。……他把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沃爾特·海因斯·佩希、國際關係學院的總監歐文·拉鐵摩爾形容成“危害安全的極危險分子”。“他對遠東事務的廣泛的知識及他對蘇聯在該地區的事業的共鳴,可能已經對國家產生了無數的、不可補救的危害。”據他說:拉鐵摩爾“曾是我國遠東政策的主要設計師之一”,並且“為國務院”擔任“數不清的職務”。他把當時駐印度加爾各答的總領事約翰·S謝偉思抬高成“整個國務院製定遠東政策的十來個最高決策人之一”。他宣稱:“謝偉思跟共產黨的親密關係是盡人皆知的。”他把謝偉思描寫成“共產黨人和親共分子的有名的同夥和合作者。……跟被認為是特務的人們打成一片。”
(《美國在中國的失敗》,四六八頁)
“一個世紀的錯誤”
麥卡錫並不孤立。至少對《時代》、《生活》老板魯斯來說,他會欣喜地舉起雙手歡迎麥卡錫的出現。自一九四六年以來,力挺蔣介石的魯斯一直在抨擊杜魯門、馬歇爾的對華政策,如今,他多了一個知音--哪怕他或許並不讚同麥卡錫的行為方式。
一九五一年五月二十一日的《時代》,以《一個世紀的錯誤》為題,發表一篇關於《中國故事》(The
China
Story)書評。在麥卡錫主義甚囂塵上時,書評仿佛是直指“中國通”的一篇檄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