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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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輝
中國掀起“反美”高潮
在朝鮮戰爭期間,《時代》關注著中國的鎮反運動和反美浪潮。後者,恰恰與美國出現的反共、反華的麥卡錫主義,有了一種曆史的對應。
回望當年,當“中國通”在美國麵臨麥卡錫主義的指責時,“三八線”南北的戰火,已把中國的反美情緒燃燒。二戰期間,作為中國的盟友,美國官方曾與延安的中共有過良好的短暫接觸,但這一友好曆史,早就隨著國共內戰的爆發、中共新政權的成立而一去不複返。如今,雙方軍隊在“三八線”南北直接作戰,戰火遂將舊恨新仇一並燃燒。可以說,近百年來,這是中國前所未有的直接針對美國的熊熊烈火。《時代》寫道:
上個星期,紅色中國發瘋地點燃支援朝鮮的“誌願”行動的熱情。他們竭力試圖讓中國人民相信,美國才是他們的敵人。群眾集會、遊行、演戲、街頭標語、街頭演講,都在醜化美國。在上海擠滿觀眾的劇院裏,上演滑稽戲,描寫美帝國主義野蠻的軍隊,向沒有武裝的朝鮮發起突然襲擊,劇終時,杜勒斯計劃重新武裝日本吉田首相。在火車站,一列又一列火車,運送士兵前往朝鮮,與帝國主義分子作戰。
(《時代》,一九五一年六月十八日)
《時代》的報道,從一個角度反映了此時中國大陸掀起的“反美”浪潮。報紙、廣播、圖書,鋪天蓋地的聲討一浪高過一浪,僅將我搜集的部分圖書排列起來,即可呈現當時景象之一斑:《腐爛的美國》、《美國外交官真麵目》、《如此美國》、《從墮落到反動的美國文化》、《帝國主義怎樣利用宗教侵略中國》……
批判與自我批判
回首曆史場景,知識分子的身影格外吸引我的目光。“反美”高潮迭起時,不同背景的知識分子,其表現形態頗有不同。
身為中共黨員及左翼人士的知識分子,他們理所當然會一馬當先地站在“反美”前沿,不會有什麼顧忌,更沒有精神上的曆史負擔。這裏僅以一九五一年香港《大公報》副刊所發表的袁水拍、聶紺弩的作品為例。
一九四二年成為中共黨員的詩人袁水拍,曾以諷刺國民黨統治的“馬凡陀山歌”而著稱。一九五一年他已是《人民日報》文藝部主任,他在香港左翼報紙《大公報》副刊上發表《兩個耳光》,以諷刺詩的形式直指杜魯門與麥克阿瑟。《兩個耳光》中有這樣的詩句:
西邊一個
響亮的耳光
打掉了他的聯合國的偽裝。
……
東邊一個
沉重的耳光
打得這個流氓更不像樣!
麥克罵瓦克
瓦克罵麥克
臂膀槌大腿,大腿槌臂膀
胡佛說,美國遭到這空前的失敗,
全是哈萊這個小子太過猖狂,
哈萊說,就是你這種失敗主義者,
嚷得我們大家都發了慌。
(香港《大公報》,一九五一年一月十日)
聶紺弩的紅色資曆比袁水拍更老。早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有著莫斯科中山大學留學經曆的聶紺弩,經吳奚如介紹秘密加入中共特委。一九四七年,聶紺弩被派至香港,參與中共地下文委的領導工作,並擔任香港左翼報紙《文彙報》主編。一九五一年一月,仍在香港的聶紺弩,在《大公報》上發表《沁園春》一首如下:
抗美援朝,衛國保家,百萬雄兵。喜義旗所至,星輝平壤;妖氣頓掃,春滿漢城。高麗弟兄,中華兒女,鐵馬金槍意氣橫。拚熱血,把乾坤扭轉,永世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