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三十一冰釋2(2 / 3)

最後我說:“對死者品頭論足、說三道四,有悖我中華十二萬年(仁者注:‘十二萬’年是古力新‘倒行逆推’的功勞)文明之道德圭臬,請看在你我乃一奶兄妹,同宗本仁,本著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的原則,緩刑處之,以觀後效。”

在給妹妹寫信之前,馬良行把我叫到政府值班室說話。他問我想幹什麼“工作”,我說做廚子。他說:“什麼廚子!在野雞胡我就反對你做廚子。當然,不是說你的廚藝不高。我是說那會有什麼出息。”我說“哦”。他說:“你會寫文章吧,如果能寫個一篇半篇,就去那個小報社吧。”這話聽著像風鈴一樣。馬良行還告訴我,絕不要灰心,絕不要絕望。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無期可以改有期,有期可以再減刑。我在野雞胡的服刑沒有白幹,他為我弄了一份野雞胡監獄的官方證明,證明我在野雞胡服刑期間表現好,抗洪救災立了功,可以加倍減刑。很快,我的“無期徒刑”就被減刑至有期徒刑十六年。

“十六年,表現好,最多可以減一半。”馬良行說。

也就是說,我的理論上的最少刑期隻剩下八年。

我能不聽馬良行副監獄長的話麼!

等我寫完了給妹妹的信,發現自己的想象力可以隨意穿越高牆,穿越時空,並且,文章所需的情感因素好像一位單相思的戀人,一直在暗處等我投去關注的目光,等我召喚。這個戀人招之即來。我明白了我是可以寫文章的。我寫了一篇文章,取名《風》,交給了馬良行。

馬良行掃了幾眼,馬上拉下臉來,說:“抄的嗎?!”

這不亞於遭到當頭棒喝。

其時,正有教育科的一位政府在身邊,馬良行把我的文章遞給他,說:“你看你看。”馬良行的語氣好像我已經犯下了剽竊之罪。那位政府看了一會兒,抬起頭,用目光在我、馬良行和稿子之間掃來掃去。最後,他盯住我說:“這是你寫的?!”

是的,是我寫的,當然是我寫的。我為什麼不能寫!

那個女人,在我們老家的鄰村廣播中聽到的就是這篇《風》。它先發表在本監獄的《新生報》上,又被監獄局的《圖新報》轉載,又被一個叫《春芽》的文學雜誌轉載,又被電台選中。據說,有作曲家也看上了它。

馬良行當即對那個政府說:“去,告訴你們丁科長,說我給他找了個人才!”又轉向我,說:“沒發現啊,這麼多年都沒發現!你還有這才能。”

既然馬副監獄長都沒發現,我也沒發現。

這樣,我在二十一溝監獄《新生報》當上了一名編輯,並有幸與梅昊成為“同事”。丁樹叫我當《新生報》的領導,我不幹,我推舉梅昊。原先的主編三個月前刑滿回家了。

梅昊依然延續著我們當年同病房時讀書的習慣。隻是,他話更少了。我一時弄不清他是自己用易經測出了未來,所以對生活喪失了信心,還是我春風得意,不小心損傷了他的自尊。當主編的事,他客氣了幾個來回,最終“屈就”。

《新生報》每月一期,我負責推薦來稿,修改錯別字,交給主編梅昊“審閱定稿”,再由梅昊交由丁樹終審簽發。打印另有一人。《新生報》直屬教育科管轄。這樣,在丁大科長的直接領導下,我從體力勞動者搖身一變,成了腦力勞動者,每月的積分還是最高的。我獲得了大量時間和自由往來於各監區、各分監區的權利。所以,我出現在獄內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令自己驚訝。我不但可以自開小灶、安心讀書,還培養了閑情逸致,跟養傷歸來的鄭開泰開枰對弈。“開枰對弈”當然是專指下圍棋啦。斯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