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時熙瑞的手輕輕伸過來,江鶦本能掙紮一下,還是由著他扣住了。二人指尖交疊在一起,就這樣進了容王府的大門。江鶦心中慢慢泛起疑惑,一向安寧的王府,不知為何今天竟透出一絲忙亂,每個仆從臉上帶著焦浮之色,步伐也較往日急促許多。這時江琬經過延廊,看見他們大呼一聲:“太子,姐姐,你們可回來了!父王剛從宮裏派人傳話過來,太後病危,要大家即刻進京。”
太後病勢比聽聞來的還要沉重,屋裏跪了一地太醫卻沒有一個敢出聲,容王守在床邊輕輕握著母親的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龐此刻竟被憔悴浸染。江鶦連忙帶了弟弟妹妹跪於榻前,輕聲呼喚下太後睜開眼吃力地掃過去,“琮兒……呢?”
太後疼惜孫子是出了名的,這種時候了仍心心念念惦記著他,江琮澀聲答應:“奶奶,我在這裏。”
太後的目光落到江鶦身上,嘴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哀家有話要對鶦兒和琮兒說,你們全都出去吧。”
容王輕輕掖了掖被角,柔聲說:“母親別急,慢慢說,切勿傷神動氣。我就候在殿外,有什麼事隻管叫我。”
江鶦等一室人走幹淨這才起身,江琮坐到容王方才的位置緊緊握住太後右手,江鶦也想伸出手去握,又覺得此舉唐突,二人毫無血緣更少來往,縱有敬意也少親情。正躊躇著,太後主動摸索到她的手,江鶦心中流過一絲暖意,忙定定地輕輕地握住。
太後衰緩道:“哀家最大的心願就是看到江家兒女一個個成人成家。鶦兒最年長,也最懂事,鶦兒的終身大事,一直都是哀家心頭疙瘩,一日不成,哀家走也走得不甘心。”
多年來江鶦心有罅隙,將自己排除在江家門外,不料太後並未拿她當外人看待,字字句句語重心長,不由眼底一熱,“奶奶寬懷,奶奶身體不會有事的。”
太後虛微一笑,下一句卻讓江鶦心驚起來,“你看聖上和容王,哪個更適合當皇帝?你不必怕,推心置腹地對我說罷。”
江鶦一怔,和江琮對看一眼,心下忐忑難言,太後卻替她答了:“其實明眼人哪個不曉,皇帝優柔,遠不及我兒智略。可是你想過嗎,他們才德相差如此之遠,孰強孰弱一幕了然,為何先皇執意要將帝位傳予前者?”
江鶦聽了一愣,這個問題幾十年來不知讓多少人疑惑不解過,也許連聖皇本人都常常在午夜夢回時捫心自問,問自己這個位子還能坐多久。太後目光虛幻起來,八寶床上垂著的輕柔絲幔距離那日已經換了不知幾重,那當初最讓人刻骨銘心的卻被遺忘在了哪個角落?
“先皇老邁得子,不喜反疑,聽信讒言說我與人苟且,更質疑我兒血統,苦於沒有證據,才將此事壓下多年。隻是背後一直有人徹查此事,那些人慣於興風作浪,倘若抓到把柄,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苦苦支撐多年的聲譽都要毀於一旦,這些日子以來我掙紮許久,本不想將這驚天的秘密告訴你們姐弟二人,但鶦兒身為長女,琮兒又是唯一的男丁,總有一天要子承父業擔起家中重任,早說遲說也就沒什麼分別了。”
江鶦惴惴不安起來,扭頭朝江琮望去,見他倒不怎麼意外,隻是一味柔聲安慰:“奶奶放心,琮兒知道輕重。”
太後攥著江鶦雙手說:“你父王常誇你冰雪聰明,不輸當年的琅琊郡主,哀家也很慶幸江家能有你這樣的女兒,如今太子到了適婚的年紀,卻對身邊女子不聞不問,獨獨鍾情於你,哀家詳細思量過了,也隻有讓你嫁給太子,等他日熙瑞登基稱帝,你就貴為皇後,留在宮中牽製,如此才能一勞永逸,永永遠遠的,為江家守住這個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