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引子(2)(1 / 3)

“我們中考那年,沅城一中有六個初中畢業班,二中有三個,九個初中班招一個高中班,差不多八名考生裏選一名。沅城一中的平均成績比本州其他十一個縣一中的高出九分,九分呀,這不是高一個檔次的問題。高六七班生源基礎就很好,進高中後又遇到馬湘凡等幾位很有水平的老師……要不被耽誤,沅城一中,甚至沅城全縣的精氣神可能就提起來了。”高鴻鵠解釋說。

我不是“教育救國論者”,但對教育情有獨鍾,大學畢業分配表上第一誌願填的就是“中學教師”,其後吃過幾年粉筆灰,現在還端著這個飯碗,對高鴻鵠的觀點很認同。但他們那代人事已至此,我隻能說:“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滿天。”

“莫道桑榆……話是這麼說,可人過三十天過午,現在要奮起也晚了,也晚了。”高鴻鵠苦笑了一下,“人生苦短,人生苦短呀!”

“高老師,別太傷感了,那都是曆史造成的……我敬您一杯。”我說著悶下了一杯。

高鴻鵠舉著酒杯停住了:“是曆史造成的,可曆史是什麼呢?”他講了一通對曆史的看法,特別講到曆史和人不同,曆史可以宜粗不宜細,人卻宜細不宜粗。“文革”至今十多年了,人的一生有幾個十多年?說了半天才把酒“嗞”地喝下。

我們就要道別了,誰知何時才能相見,我想把話引開,談點高興的事。高鴻鵠吃了幾口菜,又說回到沅城一中高六七班:“這些日子我一直在琢磨,我們高六七班就是個文學創作的金礦。”

“高六七班是個文學創作的金礦,我信。”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國家不幸詩家幸’,小說、散文與詩歌是相通的。”

我又喝了半杯,接著說:“你經曆了沅城的‘文革’,長期生活在沅城,有深厚的生活底子。你文學底子厚實,多年來筆耕不輟,而你現在教的那點小學曆史課早已倒背如流,有的是時間、精力。高大哥,太有條件了,你就寫唄!”

“寫是要寫的,要寫的……”沒想到說到這裏,高鴻鵠竟“哇”地大哭起來了,惹得四鄰的酒客們一個個驚愕地放下碗筷、酒杯,大眼小眼朝我們看來。

老高是個感情心很重的人呀!老高心裏裝著許多苦水呀!

……想到這些,我更睡不著了。

第二天早晨七點多鍾,頭腦清醒了許多的我起床後,洗漱了一下,花三元錢在賓館一樓餐廳吃了碗米線,問著、走著,出了城北,上了水壩。

水壩高十來米,長四十來米,外層長滿了鐵線草,像一塊斜掛著的壁毯。往裏看,水泥鋪襯,庫水輕輕地拍打著。再看水壩東西兩頭,都搭著青石台階,看來是供人汲水用的。水庫三麵環山,山上樹林密布,蓊蓊鬱鬱,雲蒸霞蔚。水麵有十來畝的樣子,山影倒映,波瀾不驚,清幽幽的,在我長期生活的省城看不到這樣清亮的水,其他地方也少有這樣的韻味了。

我走到壩西頭,上了山。一條用石質鬆脆的陽幹石鋪就的一米多寬的小路,把我引向參天鬆柏掩隱的深處。樹下的青草太綠了,綠得像用清水一葉一葉地擦拭過。離縣城不遠竟有這樣的去處,難得呀!

走了十來分鍾,走到坡頂,下坡,這該是高鴻鵠說的水庫西坡山窪吧。果然,前麵的草地上圍坐著不少人。

我向前走了幾步,人圍中走出高鴻鵠:“林副縣長來了。”

“高老師您好!”我迎上前去。

“這是我們高六七班的同學,三十七人。”高鴻鵠說著,轉身向同學們介紹,“這是剛到我縣任職的林副縣長。”

人圍中響起了一陣不緊不慢的掌聲,其中有人站起身示意,又坐下了。

“高老師是我的老大哥,你們是他的同學,也都是我的老大哥老大姐。”我謙恭地說。

人圍裏又響起掌聲,比剛才稀疏了一些。

“今後有什麼需要我這小兄弟辦的,盡管吩咐,我一定會盡力。”我誠懇地說。

掌聲零零落落的,這有點出乎我所料。看來,這些老人們對生活的企求已很少,寵辱不驚,見當官的也就無所謂了。

“好,好,我代表大家謝謝你。林副縣長,這是我們高六七班健在的三十七位同學,兩位已近六十,其他的也都五十大幾了。”高鴻鵠逐一地給我作了介紹。他介紹一個我就上前與之握手,以示我的尊重,他們的名字我一時記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