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睡得晚起得卻早,神出鬼沒,不知道他晚上什麼時候回來的,他起來後就敲我們的房門,慢吞吞的叫到:“小田啊,起來吧,等下我們去宣傳部上班。”
一聽說到宣傳部上班,我們倆都很興奮,我可從來沒進過衙門,更別說是上班了,馬上從床上彈起來。然後匆匆忙忙跟他下了樓,擠在門口擁擠的小攤前吃了碗粥,他先吃完,把錢付了,就起身帶我們去縣委。
縣委大樓還比較漂亮,但宣傳部就不怎麼樣了,裏麵的桌子凳子都舊得跟鄉下人的飯桌差不了多少。我們在走廊上站了一會兒,隻見幹部們陸陸續續的有的騎著單車,有的走路,也有的開著小車,悠閑的從大門口進來。樓道裏有人上來了,看見我們站在走廊上他們也不特別奇怪。隨便朝我們瞟了一眼,該上樓的上樓,該開門的就開門進去了,也不問你是幹嘛的。倒是對麵那棟樓的人老是不停好奇的對我們張望。而隔壁辦公室有幾個女的一進門就拿了杯子出陽台上澆花,其他人一進門就是倒茶翻報紙,把報紙翻得劈裏啪啦作響,好象不是在看報,而是為了試試它們的聲音有多動聽。再看那些麵孔,木木的,毫無生氣,個個跟機器似的按部就班。
終於有個人一上樓來老遠就和白墨打招呼了,這個人長得黑黑胖胖的,像隻大猩猩,或者更像一隻癩蛤蟆,而且顯得極髒,渾身油光可鑒。如果晚上在哪碰見,沒準還以為是堆垃圾。他笑著很隨意地拍了拍白墨的肩膀。白墨個子瘦小,顯得弱不禁風,看上去更像是被他摟在壞裏。他停下來和白墨聊了幾句,雙眼卻始終在我的身上旅行。最後邊走邊笑說:“那就進來坐吧?”
白墨也笑著很隨便的說:“你先進吧,我再等一下王部長。”
王部長是最後一個到的,他麵無表情,看上去很嚴肅,讓人琢磨不出他在想什麼。把我們領到新聞出版股,他叫股長羅大發負責配合我們的工作。羅股長就是剛才打招呼的黑胖子,他看上去早就和白墨很熟了。他雖然又黑又胖,但性格很開朗,喜歡開玩笑,這倒讓人覺得有幾分可愛。他把我們安排在空位子上,大家都像開茶話會似的圍著一長排辦公桌坐著,氣憤也異常活躍。估計這些人平時上班太枯燥乏味,所以今天見了新麵孔,個個掩飾不住興奮之情。都開玩笑說剛好昨天有兩個同事下鄉了,好象是專門為了給我們騰座位一樣。羅股長接著把在坐的逐一向我們介紹了一遍,白墨趁此機會挨個遞上自己的名片,客氣的說:“以後還望多多關照!”
我們也學著白墨的樣子和口氣遞了一圈名片,我們都沒用過名片,田立文老是把名字的屁股方向雙手顫顫巍巍的遞給人家,顯得極其委瑣。他以為這樣才禮貌,別人一接就可以看見了。但我分明看別人都是把名字的頭對著人家的,所以我看了很著急,生怕人家笑話,連個名片都不會給,心裏暗自生氣。幸虧還沒人說出來,他們接過名片看著都隻打趣說:“大記者下來文化扶貧呀!”
趁人不注意,我飛快的白了田立文一眼,搶著說:“哪裏哪裏。”自從我和田立文住在一起過後,我的脾氣就有點越來越糟糕了。當我發現這個微妙的變化時,還是在江城。我想這也許是田立文對我縱容的結果,因為我漸漸感覺到他好象是有點怕我的,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每個男人得到了他心愛的女子,都會樂意忍受她的任性。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我知道他愛我,離不開我,因此變得蠻橫,總之我現在已經可以隨時隨地對他發脾氣了。隻要我稍不如意,我就會衝他發火,他對此毫無辦法,往往那個時候他隻會生自己的悶氣而已。
“扶貧說不上,隻要能為連江做點有用的事就滿足了。”白墨謙虛的說。接著白墨開始言歸正傳,他眼望著大家不緊不慢的說:“我們《連江報》大家都聽王部長開會說了吧?它也是宣傳部的一份報紙,在座的也都是同行、前輩,以後還望多提意見,多多賜稿。現在我們都是一家人了,有事還望多多關照!”
大家也七嘴八舌的開玩笑說哪裏,哪裏,你們也是為連江服務嘛,我們應該替連江人民感謝你們呀。
上午的工作很簡單,就是熟悉一下縣委大院以及認識宣傳部的這些人。下午,我們才算正式開始工作,原來才知道我們的工作就是拉讚助。好在羅股長是本地人,而且跟各單位都熟,自然由他帶路,我們三個緊隨其後。
我們麵對的第一個工作對象是縣電信局局長。我們進去時周局長正在接電話,見我們一來,他趕緊把話說完掛了。馬上熱情的給我們讓座、倒茶。然後正襟危坐的望著我們和羅股長,認真的說:“關於辦報的事是件大好事,昨天羅股長在電話裏也都跟我說了,我很讚成,我們連江縣現在還很窮,很需要宣傳,沒份報紙是不行的,所以我們會大力支持的。”接著他使勁抽了口煙,停了片刻說:“這次呢我們先支持2000塊錢,以後有什麼困難我們再說,總之,我們一定會大力支持的,好吧?”說完他就起身往外走,但立馬又回頭對我們解釋了一句:“不好意思,你們先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叫財務把錢拿來。”
羅股長和我們相視笑了一下,算是慶祝第一樁生意。白墨吩咐道:“文靜你把發票開了吧,以後發票都由你這個辦公室主任開!”
我趕緊墊在膝蓋上開發票,因為沒做過,手有點發抖,等局長和財務回來,我總算繚潦草草把第一張發票開好了。我們拿了錢,局長還客氣的送我們到門口。我們帶著喜悅的心情去了供電局。
“都說窮山惡水,但我們連江縣雖然窮是窮了些,卻最不缺的就是水,所以供電局如果都沒有錢,那別的單位也就該揭不開鍋了。”羅股長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別有用心的回過頭來對白墨說。因為胖,他轉身那一瞬間都差點踩著自己的腳了,那動作顯得實在有點滑稽,我隻差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好在白墨及時微笑著給我使了個眼色。
走到供電局,辦公大樓果然很氣派。瘦癟癟的馬局長坐在旋轉椅上,他那張像馬嘴一樣寬大的嘴巴,一邊忙著抽煙,一邊神氣活現地吩咐手下給我們倒茶。他悠閑的轉著椅子,慢條斯理的打著官腔:“給連江辦份報紙好啊!連江太孔(窮)了,早就該宣傳了。不過……”他眯了一下眼睛沉思了一會兒,好象忽然陷入了失落的深淵。然後話題一轉:“不過,我們供電局效益一直不怎麼好,因為老百姓點不起電,電費老收不上來,連江又沒有什麼工業,所以也很孔(窮)……”說著他不停地咳嗽起來,因此他自己的話總是被打得斷斷續續。我們心裏都有點緊張,白墨和羅股長對視了一眼,暗示局長想耍滑頭。
馬局長接著又掉轉了話頭說:“不過,你們既然來了,我們無論如何也會基(支)持的。”說著,他慢吞吞的提起電話:“喂,你過來一趟。”
隻見一個中年婦女走了進來,愣愣地站在煙霧繚繞如同老道士的局長麵前,好象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任其發落的樣子。馬局長吸了口煙慢吞吞的向她介紹說:“介(這)是《連江報》的副社長和記者,你過去給我拿2000塊錢來,電信局支持2000我們也就和他們支持一樣多吧。”我們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一會兒我的包裏就進了4000塊錢,白墨還遺憾的說:“早知道就不給他電信局的發票了,說不準他可能還會多給一點。”
羅股長有些不以為然,他說:“那不一定,周主任人實在,馬局長狡猾,他要是不看給得更少也有可能。”
雖然有遺憾,他們還是高興得有說有笑的往稅務局走,我們兩也緊隨其後。局長辦公室沒人,一問對麵辦公室才知道局長開會去了,還說現在地稅和國稅正在忙著分家,這幾天肯定找不到他人。我們隻好臨時改去交警大隊。大隊長是個小夥子,長得跟電影明星似的。他一聽說我們是報社的,馬上就懷疑了,他說:“《連江報》?我怎麼沒聽說過?”一看就知道是職業毛病,對什麼都持懷疑態度。還非要我們把有關文件都拿給他看不可。白墨邊慢慢吞吞的掏出宣傳部的介紹信,一邊有氣無力地對他說:“因為剛剛創刊,所以才要你支持呀!每個單位支持多少都會在第一期刊登出來的。”
羅股長也附和著說:“對,剛創刊,是我們宣傳部主辦的。”
他聽羅股長這麼一說,就信了。白墨趕緊趁熱打鐵說:“你們交警大隊的偵破案例比較多,以後還希望你們多多提供這方麵的稿源。”
大隊長想了一下,大概已經幻想到自己立功的場麵了,看見自己戴著大紅花的光輝形象和英雄事跡刊登上報了。立即考慮到了報紙的好處來。所以他立刻進ru了思考狀,然後急忙說:“這樣吧,我們交警大隊跟他們兩個單位不一樣,他們都比我們有錢得多,但我們也不能支持太少,否則登出來不好看,所以我們就支持1000塊吧。”
我說:“1000會不會少了點?大隊長這麼年輕有為再加點會顯得更有魄力一些。”
這話把大隊長逗笑了,羅股長他們幾個也都笑起來附和說:“是啊,連小女孩都這麼說。”
大隊長經不起女孩子奉承,笑著說:“那就再加兩百吧。”說完叫人趕緊把錢送了過來。
從交警大隊出來,時間還挺早,羅股長想了想說:“再去一下對麵工商局吧。”
然後我們沿路去了工商局、教育局、工商銀行。因為交警大隊都出了1200塊,這些單位也不好意思低於1200塊,所以都比較順利。
第一個下午就要回了將近一萬塊錢,我們都覺得挺有成就感,最高興的當然是白墨,他請羅股長去飯館啜了一頓,我們也沾了回光。羅股長端著酒杯說:“文靜的工作表現還不錯,小田就差一點,小田不愛說話。”
白墨替田立文打圓場:“女孩子說話效果好,如果頭是女的,小田就該多說點話了。”
我們一連在縣城跑了幾天,幾乎是一次大掃蕩,但再也沒有一個單位能超過2000塊的,倒是數目越來越小了,最少的才200塊,甚至還有個別單位一分也沒有給,白墨生氣說到時報紙要給他暴下光。
縣城跑完後就開始網羅鄉鎮。大多數鄉鎮都很遠,一去就是一星期。為了節省開支,白墨把田立文留在縣城編一些稿子,準備等我們拉完讚助就要出報紙了。
每個鄉鎮都跑是來不及的,也沒那個必要,因為有些鄉鎮實在是太窮了,人家工資都發不出,飯都吃不飽,再說我們人手也不夠。所以羅股長選了幾個距縣城比較近,相對也比較富裕的鄉鎮。這樣我們頭幾個星期跑了近郊的黃田和洪水等幾個鎮,最後一次我們卻到了距連江最遠的大鎮下江鎮。下江鎮雖然遠,但它水陸交通都很方便,資源也比較豐富,因此比較富裕,也是連江最富裕的鎮,所以是不能錯過的。
那天下午,太陽很好,天特別暖和,很多人隻穿一件襯衣,我們像鬼子進村似的來到下江鎮。鎮長黃新龍還開著小車專門到碼頭迎接我們。其實鎮上離碼頭沒多遠,到鎮政府坐車也就二十來分鍾,但鎮長性格就是熱情好客。坐在車上,看見街道兩旁的店鋪和大樓真是比縣城還氣派。在路上就聽羅股長說黃新龍這人做事很有魄力,很有經濟頭腦,是個實幹家。自從他接任鎮長以來,硬是把個半死不活的下江鎮搞得紅火起來。為此,幾年前他是在縣領導麵前立下過軍令狀的。而見到黃新龍本人,他給我的印象確實是很幹練,雖然長得比較瘦弱做事卻充滿了幹勁和虎氣,顯得風風火火,很有男人味,但外表卻不修邊幅,一套皺巴巴的西服上還占有黃泥。
吃晚飯時,黃新龍叫了一幫男女幹部陪我們喝酒,他不停的舉起酒杯向我們敬酒,很激動的說:“下江鎮確實不錯吧?我們這後山還有一口溫泉,一年四季水都是熱的;這後山上是一片榛子林,有山有水風景也很不錯;前麵龍尾村的田垌裏,還發現了很大幾眼泉水,水很衝的往外冒出很高,擋都擋不住,水質也檢查出來了,和浙江的農夫山泉一樣好,有些有用的礦物質含量甚至比它還高……”說著,他的臉上馬上露出了愧色,就有些慚愧的說:“這幾年我們因為忙著抓三高農業和農民副業,沒來得及抓旅遊,我目前的想法,就是還要把下江的旅遊也搞起來。所以縣裏打算辦份報紙,我當然是雙手讚成啊,以後報紙辦起來了,還望你們給我們多多宣傳,如果經濟上有什麼困難,盡管開口,隻要我黃某人還在鎮長這個位置,這個承諾什麼時候都可以向你們兌現……”說最後這幾句話時他幾乎是一直拍著xiōng部說完的。
當晚羅股長和鎮裏的一些領導都有些喝高了,感動得許下了很多承諾。白墨因為說心髒不好不敢喝酒,羅股長替他擋了,最後隻有我們兩個人還很清醒,我對什麼都充滿好奇,還在桌上收集了一大堆漂亮的空易拉罐瓶子,結果被他們熱情的換上了新的飲料要我帶走。
剩下幾天,我們又在鎮上跑了幾家工廠,都是黃鎮長派人開車帶我們去的,工作也異常順利。
最後一個晚上,因為第二天要坐車,黃鎮長就沒有堅持給我們安排活動,我們便早早的回到酒店。我坐在床上看電視,忽然聽到敲門聲,打開一看,原來是羅股長給我送飲料來了。羅股長坐下來關心的問:“文靜呀,這幾天很累吧。”他邊說著邊把可樂打開了,遞給我。
“不累,挺好玩的。”說著,我仍然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邊接過他遞到我麵前的可樂喝起來。他見我看得很入迷,隻好默默地陪我看了一會兒電視,屏幕上是電影《奧列佛遊記》,那些小人特別有趣。但羅股長對這片子好象並不特別感興趣,他一時覺得很無趣,便悻悻的走了。
很奇怪,看完電視,一整個晚上我都在做夢。夢裏的事情真是令人羞愧而死,一會兒夢見和小人國的小人作愛,一會兒又跟大人國的巨人作愛,一直都處於很興奮又很刺激的狀態,卻無論如何就是滿足不了。每次都進行得很不順利,眼看就要欲生欲死了,一著急卻又中途失敗了,所以總是令自己yùhuō中燒,直到醒來我的欲wang還在越來越強烈,身體簡直燥熱得難以忍受,都快要被折騰得燃起來了,就是一心一意隻想做那事,好象整個大腦都被徹底的清理過,僅僅隻留下了那惟一的一件事在裏麵快活的亂跳。
正回憶著那些離奇的夢境,一陣恍如隔世的敲門聲把我驚醒。是白墨催我起床,說馬上就要走了。我懶洋洋地爬起來,那些奇怪的感覺開始在我努力的抑製下逐漸減退。
回到縣城,天已經搽黑,我們三個人分頭走了。羅股長要回家,白墨去了王部長家彙報工作。我感覺好象已經很久沒見到田立文了,一心一意直往我們住的地方趕。回到住處,房間裏一絲燈光也沒有,我心急火燎的開門,房間裏果然空空如也。我的心一下子涼了,魂不首舍的跑下樓,不停的呼他,一直呼到田立文回電話。他興奮的笑著說:“我在電影院看電影呢,才剛開演,挺好看的,要不然你過來,等把這場看完我們就回去。”
我迫不及待的說:“你快回來吧,我現在不想看電影。”
我站在小賣部等了一會兒,老遠就看見他搭著摩托車高興的回來了。因為旁邊有人,我努力控製住身上的yùhuō,一回到房間,我一把抱住他就哭了。他得意的笑著說:“這才分開幾天,就這麼想我了!”
我被說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含著眼淚笑了。他也不知道我著了什麼魔,因為受到我的影響和鼓舞,他也和我一樣興奮。直到很晚我們都折騰得筋疲力盡才起來去吃夜宵,算是補了晚餐。
跑了半個多月,大家都覺得收獲挺大的,白墨又給我們倆預支了500塊生活費,就拿著田立文編好的稿子回東莞印報紙去了。我們倆依然呆在縣城堅守陣地,除了按照白墨臨走囑咐的——每天都去宣傳部坐坐,偶爾也去做點所謂的采訪,其它什麼事也沒有。白墨一去就是好多天,辦公室的人除了老羅,其他人漸漸的都開始對我們懷疑起來,每天都盯著我們,還假裝很期盼的樣子,一見了麵就問:“你們報紙什麼時候出來呀?”
我們就老老實實的回答說:“白主編說已經印好了,因為這段時間老是下鄉比較辛苦,所以一回去就病了,他說等過幾天身體好了馬上就運回來”。
我忽然意識到我們已經成為他們的人質了,我想白墨肯定已經卷著錢逃跑了。田立文膽子小人又老實,他憂心重重的對我說:“白墨這個人好象還是挺老實的,我想他應該不是個騙子,他那天還跟我說老羅這人挺壞的,他一直都在打你的主意。還說他幾次想下手都沒成,那天在下江他還把下了春藥的可樂給你喝了,後來等了好久你都沒發作,才知道原來那春藥是假的。他能把這事告訴我說明他還是比較老實厚道的。”
我這才恍然大悟,惱羞成怒的問他:“這事你怎麼不早說,那藥不是假的,是真的,我就奇怪那晚怎麼老做那些怪怪的夢呢,你不這麼說我還真被蒙在鼓裏。”同時心裏又慶幸幸好他們以為那是假的,不然就差點被人暗算了,想起來真是好驚險呀。
他見我生氣就傻眼了,隻心事重重的說:“算了,算了,反正都過去了,以後小心一點就是了。”
“我能不生氣嗎?我差點被人暗算了你這傻冒還對人家感激涕淩呢,他雖然沒有參與但為什麼不阻止呀,還有意思跟你說。”沒想到我越想越更生氣了
他意識到自己理屈詞窮,就不反駁了,表示理解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安慰。
他想了一下又自信的說:“那這樣吧,我們先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怎麼說和怎麼問,我們自己都一定要說實話,這樣到時如果白墨實在是把錢騙走了,他們也會信我們,否則他們會以為我們和白墨是一夥的。”
白天我們一商量,晚上就又給白墨打了個電話,一開始是他老婆接的,說白墨病得比較嚴重還在休息。但還沒等她把這話說完,電話就被白墨接過去了。聽他的聲音還真像是病了,說話聲明顯比平時更加有氣無力,他要我們每天都去辦公室,有事多和羅股長商量,說他身體很快就好了。
掛了電話我們心裏還是沒底,自從白墨走那天開始我們就感覺事情有點不妙起來,而且每次打電話問他,他都是叫我們別著急報紙早已經印好了,但又沒親眼看見誰知道呢。
後來幾天實在越來越難熬了,為了避免其他人的追問,我們幹脆連辦公室都不去了。但又沒什麼地方可去,除了我們倆彼此相依為命,其他別說親人和朋友,就是連一個熟悉的麵孔都無法見到。這真是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呀,雖然才一個多月,我卻覺得像過了一年多。我開始越來越想家了,出來這麼久,我幾乎都快把家的概念給忘了,我好象忽然才想起在那遙遠的鄉下我還有個家,還有養育我長大的老父老母。想到這裏我突然害怕起來,如果白墨真的不回來了,我們可怎麼回去呀,因為沒想過這一招,我們都沒有準備多餘的錢作路費,而且更要命的是房租也快到期了。我一下子撲在田立文的懷裏哭得昏天嗆地,我悲哀的想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父母了,我的心都快哭碎了。田立文雖然也很著急,除了安慰我外他也別無辦法。但他還是安慰我說:“不會的,白墨一定不會扔下我們不管的。”因此他便時常帶我到江邊坐坐,看看水,看看天,心情果然就好了許多。絕望之餘我仿佛看見了一片蔚藍的天空,感覺到了一線希望。我突然想出一個主意,就跟田立文說:“要不然我們再去拉點讚助吧,到時萬一白墨不回來了我們也好作路費呀?而且他得了那麼多錢我們一點也沒有,這太不公平了。”
田立文立即打斷了我的念頭,他很穩重的說:“那怎麼行呢?那樣我們不是也成了騙子了!”
一連幾天依然沒有白墨的消息,差點連田立文的信念都動搖了。他的情緒一低落,我就失去了主心骨,於是那種絕望的感覺又回來了。田立文說實在不行的話,就打電話叫趙銳敏幫我們寄點路費來。好笑的是我忽然才想起來還可以叫人寄路費來,那樣的話我們就不至於再也見不著親人那麼慘,可見我都急糊塗了。但田立文又說這隻能是最壞的打算,因為不到萬不得以的時候不想給趙銳敏添麻煩,主要是不想讓人小看。那天晚上,我們比平時更加消沉,更加無所事事,甚至連每日必看的電影都沒有興致看了。兩個心不在焉的在街上隨便逛了一圈就回了住處。剛拿出鑰匙來開門,田立文的呼機響起了,電話號碼正是白墨家的,我們趕緊飛一樣地轉身下樓回電話。田立文撥完電話號碼,就緊張的握著話筒,手都在不停的發抖,好象深怕一不小心那頭會傳出不好的消息。我在也在旁邊著急的聽著,真是有勁兒使不上,但又聽不輕楚,隻好目不轉睛的盯著田立文,根據他的反應判斷消息的好壞。看著他的表情不那麼緊張了,我就猜得八九不離十了。果然,白墨說他明天就拉報紙回來了,我們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掛了電話,我們的心情馬上好起來,一高興我們就不想回房間了,我們興高采烈的去看了場電影。
我們一夜興奮得睡不著覺,心想明天終於可以洗清雪恥了,誰懷疑了我們誰就是小人,看他們明天還好意思說什麼。於是白墨和報紙整晚占據著我們的腦海。我們仿佛已經看見他租了一輛麵包車,車上裝著滿滿一車報紙,等開到宣傳部,再叫人一包一包的把報紙扛到辦公室。或者先送到郵局,通過郵局發行也不錯呀。
出呼意料的是白墨一個人回來了,並且肩上還挎著那個比他身子還大的大挎包,依然是那踉踉蹌蹌的走路姿勢,仿佛一個不堪重負的小學生。當時我們還沒出去,心想等他呼我們再過去幫忙,沒想到他直接打開了房門,卻是一個人空著手走進來的。
他麵如菜色,有氣無力的坐在床上大口的喘著粗氣,我們都走出來,也不好問什麼,就說:“路上很辛苦吧?”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回答說:“沒什麼,快過年了車上特別擠。”接著他打開包,取出一疊報紙給我們看,我們隻差連嘴巴都氣歪了,原來他就帶了幾十份像街頭散發的那些廣告單似的小報,但我們也不好表現出什麼,隻默默的接了看。隻見讚助單位都排在第四版上,但讚助數目卻隻字未提。再看前三版,沒有一篇新聞稿,除了第一版是縣委縣政府的部分文件和部分領導題詞,其它兩版幾乎全部都是從哪裏剪下來的凶殺和偵破故事,卻沒有半點連江的痕跡。但無論如何這總算是見到報紙了,而且最關鍵是白墨來了,我們忽然有了主心骨,有了依靠,哪怕他真是個騙子,現在還是給我們帶來了安全感。其實說白了,就是在連江麵臨的所有壓力,終於又有他那瘦骨嶙峋的肩膀來承擔了。
沒錯,結果就是這樣的,他們看到了報紙就不再問我們了,見了麵反而都笑嘻嘻的,跟過節似的。雖然是有很多地方不如人意,但畢竟是連江縣的處女報,也是連江縣有史以來的第一份報紙,而且還有縣領導的題詞,所以他們還是很高興的。總算是把他們的嘴巴堵住了,就像用沙子泥巴和石頭,行之有效的堵住了即將決堤的洪水。
報紙出來了,接下來做什麼呢?很簡單,報紙也出了,年也快到了,趁他們還高興著,已經暫時忘記懷疑了就趕緊逃跑呀。果然如此,白墨是個聰明人,他的借口再合適不過了,他還是那麼老實巴交,那麼不動聲色而又不失誠懇的對我們說:“小田呀,快過年了,你們兩個就提前放假吧,明年什麼時候上班我再打電話通知你們。”
就這樣,扣除預支的費用我們一共領到了600塊錢。當天,白墨回了東莞,我們兩又一路顛簸前往江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