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拂曉。
油燈已經燃燒幹淨,虐歆小心地在包袱上打上一個結,係緊,留下條條深陷的皺邊。
“你怎麼才回來,夫人不讓你回來?”虐歆聽到拄杖的聲音,抬頭。
“我在夫人哪裏睡了一晚而已。”覃子嫻熟地走進來,但其實,他的視線就像是在抹黑,火光在他麵前都不會有絲毫變化,隻感覺到熱。
“你與夫人一起睡的?”虐歆笑笑。
“我去,你意見很多哎,不要和一個瞎子開玩笑好不好?”覃子與虐歆並排坐在床前,沒好氣地說。
“你眼前這白紗布怎麼一回事情,是夫人?”
“夫人說,我今後在外麵免不了風吹日曬,我的眼睛難得有些好轉了,不可以受了強光,撞擊,不然瞳孔就會潰散破碎開去,眼珠就會像……沼澤一樣發皺,起泥巴,夫人這樣說,想想就可怕,我可不要一出門就嚇死人。”覃子無比無奈地聳肩。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今早就要走,好抱歉我今天不可以送你一路了……”虐歆有些假裝地諂媚。
覃子吐舌頭,說,怎麼一回事,今天你是要約會你的老情人嗎?這樣也好!
虐歆不客氣地打了他一拳,氣呼呼地說,我要和夫人一起出海,沒有兩個月是不會回來的。
除了你還有誰會去?
夫人說沒有了。
你為什麼要去,不知道外麵很危險嗎?
我就是想去。
覃子有些生氣地起身,冰冷的語氣說:“幫我收拾好東西!”“為什麼?”“一想到你剛才那阿諛的模樣我就忍不住想使喚你!”“你!”他邁步走出去,大風馬上鑽進了他的黑色大衣,粉色的細發好似火燒,可以燎原。
天亮時早早準備好了噴香的米粥,胡同裏有些熱鬧,還刮起了寓意人紅紅火火的大紅燈籠,可這還不是時候,今兒年是長秋,算命先生也掐不出來是福是禍,街上可早就傳來了要不吉利,會死好多人。“覃子過來幫我看看著大燈籠掛正了沒有?”阿雷在外頭門口搬梯子下來,覃子走過去裝樣子抬頭再看,嘴裏念叨:“正了正了!”“你又看不見。”阿雷沒想到自己開的玩笑都沒給自己好台階下。“這燈籠裏不點火吧?”“不點火,到晚上了才點火。”“那幹嘛這麼早掛起來啊?”“掛著紅紅的,好看!”阿雷欣然。
這個時候虐歆出來,身後是夫人,阿雷趕忙上前,說,夫人,這就要走了嗎,不是說好了正午當空了再走嗎,要不我把夥計們叫出來送你?雪清夫人徐徐搖頭。虐歆走過來與覃子說,你沒什麼東西可以拿我都幫你攜上了,我問過夫人了,才知道你也要一起去,都不跟我說,哈哈,其實這真是太棒了!覃子伸手,虐歆往後挪步,說,不用不用,我可以幫你拿。覃子問,為什麼。虐歆低頭,我習慣幫你拿東西了。
我是個有分寸的人,你再這樣我就把你……
嗬嗬……
覃子露出笑容,如白色的花苞綻放出鮮紅的顏色,一層的紗好像真的可以擋住很多看見的和看不見的。
阿雷拍覃子的瘦小的肩膀,說:“覃兄,你真要去啊?想明白了?”
“不用想,去就去!”覃子想勾住阿雷的肩膀,卻不想找了空,就嘀咕了一聲,滿不在乎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照顧好我的阿歆。”阿雷很嚴肅。
覃子使勁點頭,“回來一定帶來一個被養的白白胖胖的阿歆,阿雷保重……”他轉身揮手麵朝青空,風刮過,風吹走蕭蕭班馬,朝晞正好,相追夫人與虐歆的腳步。蕭瑟的風中泵拋出勇敢,外麵人流匆來匆去,居心愧怍,或喜上眉梢,阿雷唇動,別、了。這早日出希望——連趁熱的米粥都剩著沒喝完,他怕又沒有看見好多的背影在茫茫街中一起,不為妄這永恒。
阿雷剛欲轉身進門,下就被一隻小手緊緊地攥著,“小叔叔,不點火的燈籠不好看。”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抱住胖乎的小女孩,與她親熱,親切地說:“這風大,不好點。”
女孩喊著稚嫩的聲音,嗚嗚出聲:“不好看不好看!嗚嗚……”
阿雷放下女孩,女孩則抹著鼻子,張著小嘴好像很委屈。他插著腰,無奈地吐出一口長氣後,開心地笑,說:“好嘞,聽你聽你,叔叔這就去點火圖個福!”叔叔的爽快的讓女孩眯起晶瑩著淚花的兩眼,喜出望外地蹦蹦跳跳拍手喊好,純真且美好。
“小叔叔點燈籠嘍,小叔叔點燈籠嘍!……”
一個須發花白的老人走過這裏,往門口的大紅燈籠瞥了兩眼,垂下眼簾,匆匆加快腳步走遠。搖頭喃喃,不吉利,真是不吉利啊……
燭火明晃,明黃的顏色,風聲響起,悲痛欲絕,一片花飄向天空,又滿地人腳;賣糖葫蘆的吆喝聲與其一起顫顫巍巍。
痼疾纏身的流浪者哭喊連天:“要是沒有了雪清夫人,我們該怎麼辦呦,天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