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8章 哲學:對世界的認識(4)(1 / 2)

說到這裏,你一定會喊起來:太荒謬了,難道你是你的感覺生出來的嗎?是的,連貝克萊自己也覺得太荒謬了。為了避免如此荒謬的結論,他不得不假定,除了“我”的心靈之外,還存在著別的心靈,甚至還存在著上帝的心靈,一切存在物因為被無所不在的上帝的心靈所感知而保證了它們的存在。這種假定顯然是非常勉強的,我們可以不去理會。值得思考的是貝克萊的前提:我們隻能通過感覺感知事物的存在,因此,對於我們來說,事物的存在是與它們被我們感知分不開的。從這個前提能否推出“存在就是被感知”的結論呢?這裏實際上包含兩個問題:第一,事物的存在是否等同於它的可被感知的性質的存在?在這些性質背後有沒有一個不可被感知的“實體”,用更加哲學化的語言說,在現象背後有沒有一個“自在之物”?第二,事物的可被感知的性質是否等同於“我”(主體)的感覺?在“我”的感覺之外有沒有使“我”產生這些感覺的外界現象,用更加哲學化的語言說,在“主體”之外有沒有“客體”,在“意識”之外有沒有客觀存在的“對象”?這是兩個不同的問題。貝克萊主張第一個等同,否認現象背後有“自在之物”,這是今天大多數哲學家都可讚成的,但他進而主張第二個等同,否認現象在“我”之外的存在,這是今天大多數哲學家都不能讚成的了。

莊周夢蝶的故事

睡著了會做夢,這是一種很平常的現象。正常人都能分清夢和真實,不會把它們混淆起來。如果有誰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醒來後繼續把自己當作蝴蝶,張開雙臂整天在花叢草間作飛舞狀,大家一定會認為他瘋了。然而,兩千多年前有一個名叫莊周的中國哲學家,有一回他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蝴蝶,醒來後提出了一個著名的問題:

“究竟是剛才莊周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呢,還是現在蝴蝶夢見自己變成了莊周?”

好像沒有人因為莊周提出這個問題而把他看成一個瘋子,相反,大家都承認他是一個大哲學家。哲學家和瘋子大約都不同於正常人,但他們是以不同的特點區別於正常人的。瘋子不能弄懂某些最基本的常識,例如不能像正常人那樣分清夢與真實,所以在日常生活中會遇到嚴重的障礙。哲學家完全明白常識的含義,但他們不像一般的正常人那樣滿足於此,而是要對人人都視為當然的常識追根究底,追問它們是否真有道理。

按照常識,不管我夢見了什麼,夢隻是夢,夢醒後我就回到了真實的生活中,這個真實的生活決不是夢。可是,哲學家偏要問:你怎麼知道前者是夢,後者不是夢呢?你究竟憑什麼來區別夢和真實?

可不要小看了這個問題,回答起來還真不容易呢。你也許會說,你憑感覺就能分清哪是夢,哪是真實。譬如說,夢中的感覺是模糊的,醒後的感覺是清晰的,夢裏的事情往往變幻不定,缺乏邏輯,現實中的事情則比較穩定,條理清楚,人做夢遲早會醒,而醒了卻不能再醒,如此等等。然而,哲學家會追問你,你的感覺真的那麼可靠嗎?你有時候會做那樣的夢,感覺相當清晰,夢境栩栩如生,以至於不知道是在做夢,還以為夢中的一切是真事。那麼,你怎麼知道你醒著時所經曆的整個生活不會也是這樣性質的一個夢,隻不過時間長久得多而已呢?事實上,在大多數夢裏,你的確是並不知道自己在做夢的,要到醒來時才發現原來是一個夢。那麼,你之所以不知道你醒時的生活也是夢,是否僅僅因為你還沒有從這個大夢中醒來呢?夢和醒之間真的有原則的區別嗎?

這麼看來,莊周提出的問題貌似荒唐,其實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哲學問題。這個問題便是:我們憑感官感知到的這個現象世界究竟是否真的存在著?莊周對此顯然是懷疑的。在他看來,既然我們在夢中會把不存在的東西感覺為存在的,這就證明我們的感覺很不可靠,那麼,我們在醒時所感覺到的我們自己以及我們周圍世界的存在也很可能是一個錯覺,一種像夢一樣的假象。

感覺能否證明對象的存在?

在中國和外國,有相當一些哲學家與莊周抱著相似的看法。他們都認為,我們隻能通過感官來感知世界的存在,而感官是不可靠的,所以我們所感覺到的世界隻是一種假象。至於在假象背後是否存在著一個與假象不同的真實的世界,他們的意見就有分歧了。有的說有,有的說沒有,有的說沒法知道有沒有。也有許多哲學家反對他們的看法,認為我們的感覺基本上是可靠的,能夠證明我們自己以及周圍世界的真實存在。就拿莊周夢蝶的例子來說,他們會這樣解釋:莊周之所以會夢見自己變成一隻蝴蝶,正是因為他在醒時看見過蝴蝶,如果他從來沒有看見過蝴蝶,他就不可能做這樣的夢了。所以,莊周和蝴蝶的真實存在以及這個真實的莊周看見過真實的蝴蝶是一個前提,而這便證明了醒和夢是有原則區別的,醒時的感覺是基本可靠的。當然,這種解釋肯定說服不了莊周,他一定會認為它不是解答了而是回避了問題,因為在他看來,問題恰恰在於,當你看見蝴蝶時,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在做夢呢?憑什麼說看見蝴蝶是夢見蝴蝶的原因,其間的關係難道不會是較清晰的夢與較模糊的夢的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