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夫人說道:“你問他,肝都快成石頭了還喝!”
“別聽你媽的,自個兒喝不了見不得別人喝!”雷嘯天橫了夫人一眼,端起酒杯說道,“來,今天托你的福,老子敬兒子一杯。”
雷鈞問道:“是不是醫生讓爸不要喝的?”
雷夫人氣呼呼的:“你說呢?我哪裏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去禁一個副司令員的酒?”
“行了行了,別嘮叨了!”雷嘯天說道,“醫生又沒說一點不能喝,少喝點還不行嗎!”
雷夫人還想說點什麼,終於還是沒張口。
這頓難得的午餐,吃了一個多小時。吃完飯雷嘯天就上樓了,把客廳交給了母子倆。雷嘯天有午睡的習慣,上樓前和兒子告別:“你剛任職,就別在家裏過夜了。保持狀態,沉住氣。別老往家裏跑,想家就多打電話。”
雷鈞早就作好了彙報工作和被父親教育的準備,他甚至還盼望父親能和自己來一次促膝長談。奇怪的是,父親不僅沒有教育自己,甚至連自己在偵察連的生活也隻字未提,更別說談心了。雷鈞實在想不通,心裏隱隱有點不安。
淩晨五點多,離起床號吹響還有半個多小時,天剛蒙蒙亮。這一刻的營區沒了白天的角錚狂鳴,安靜極了,讓人不忍驚擾。
連隊值班室裏,小文書從溫暖的被窩裏探出頭來,睡眼惺忪地翻身下床。明天全師就要開始半年軍事考核,偵察連第一個考核,很多東西要準備,這兩天他成了這個連隊最忙的人。
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小文書猶豫了一下,抓起聽筒,電話裏傳來一個低沉而威嚴的聲音:“我是參謀長邱江,叫你們連長接電話!”
三分鍾後,張義放下電話,神色興奮地對一旁的小文書下達了命令:“打開武器庫,準備25支81杠,2個基數彈藥;3支85狙,1.5個基數彈藥!”
小文書倒吸一口冷氣。
“還愣著幹什麼?”張義衝著小文書低吼,轉身從牆上摘下口哨,塞進嘴裏,急速往外狂奔。
幾乎就在兵們全部集合完畢的同時,全副武裝的團長餘玉田、團參謀長邱江和作訓股長已經驅車趕到了偵察連。張義整隊完畢,報告。餘玉田指示:“我需要你們這裏的班排長、三年以上老兵還有狙擊手全部留下,其他人請指導員帶回!”
張義重新組隊,報數,轉身報告:“還有三十一人!”
餘玉田點點頭,麵向邱江:“參謀長,通報一下情況。”
“同誌們,請稍息!司令部接到命令,挑選偵察連大約一個建製排人員下午三點前趕到A城邊境線,協同某邊防部隊參與對境外恐怖組織的圍剿戰鬥。前方指揮部已經成立,目前等待更具體的敵情通報。”參謀長說完後退一步。
“同誌們!”餘玉田上前一步說道,“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真正考驗我們的時候到了!提醒各位,這一次不是拉練更不是演習,而是一場真槍實彈的戰鬥!對方是一夥亡命之徒,更是一群跳梁小醜,妄圖蚍蜉撼樹。不足懼,也不可小視。”餘玉田說到這裏,頓了頓,目光從眼前所有指戰員的臉上滑過,“這也是我當兵二十年來第一次帶兵打仗,我希望各位都能安然歸來,你們掉一根汗毛,都是我的責任!”
兵們都屏氣凝神,臉上寫滿緊張、興奮還有不安。隊尾的雷鈞,微微地晃了晃腦袋,突如其來的生死使命,讓這個新科副指導員恍若置身夢中。
餘玉田繼續說道:“現在,留給我們準備的時間隻有幾十分鍾,六點半準時出發。你們這裏還有三個人不能參加這次任務。兩分鍾時間,不願意參加戰鬥的,自行出列。”
兵們不為所動,仍舊站得威嚴。餘玉田看了一眼張義,叫上了參謀長和作訓股長走向了一邊,張義會意地跟了過來。
“告訴我你的決定,不管是誰,都要無條件服從!”餘玉田輕聲對張義說道。
張義沉思片刻回應:“雷鈞、應浩還有七班長!”
“什麼理由不讓應浩和七班長去?”餘玉田默認了雷鈞。
張義道:“應浩還沒有調整好狀態,七班長這幾天生病,一直跑肚拉稀!”
“誰都可以不去,應浩一定要去!”餘玉田不假思索,語氣不容置疑。
幾個人在不遠處竊竊私語,這讓雷鈞很不安,他甚至還看見了參謀長意味深長而又躲躲閃閃地瞄了自己一眼。聰明過人的雷鈞,嗅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息。直覺告訴他,自己肯定在他們的討論之列。這讓他很失落,甚至感覺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剛才聽到任務後短暫的窒息和緊張,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漲紅著臉,徑直走向了餘玉田。
“團長,我一定要參加這次任務!”雷鈞竭力壓抑住內心的澎湃,一字一頓地說道。
餘玉田有點措手不及,盯著雷鈞,半晌才說道:“這可不是開玩笑哦!”
雷鈞深呼一口氣,看看參謀長,又看看張義,斬釘截鐵地說道:“我沒有開玩笑!我知道你們沒打算讓我去,但我一定要去!”
“給我個理由!”餘玉田恢複平靜,柔聲道。
雷鈞不假思索地說:“第一,我是偵察連的副指導員;第二,我是一個穿了六年軍裝的老兵;第三,我的軍事素質有目共睹!”
“你沒有實戰經驗,上去隻能當炮灰!”作訓股長忍不住插嘴。
雷鈞瞪著股長,大聲地反駁道:“你打過仗嗎?團長、參謀長打過嗎?我們二團有誰打過仗?”
參謀長見雷鈞情緒激動,連忙解釋:“韓股長不是這個意思,你剛來連隊不久,又是政工幹部。我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這次行動不是兒戲,可能要流血犧牲。”
雷鈞眉毛上揚說道:“都是爹生娘養的,誰也不比誰命賤……”
“雷鈞!”餘玉田打斷雷鈞的話,低聲喝道,“又說渾話!”
“你們是怕不好向雷副司令交代吧?”雷鈞直麵餘玉田說道。
餘玉田翻腕看表,不願多跟雷鈞糾纏,沉聲道:“入列!”
雷鈞站著半分不動。
餘玉田火了:“現在就開始不服從命令,我敢帶你上戰場嗎?”
雷鈞一臉不忿地轉身跑向隊列。
“馬上宣布決定,點檢裝備!還有,我批準了雷鈞的請求!”餘玉田對張義說道。
張義愣了一下,扭頭看向麵無表情的參謀長。
“六點準時開飯!”餘玉田補充完,徑直走向餐廳。
“團長,您看是不是要請示一下雷副司令?”參謀長跟在餘玉田的身後問道。
餘玉田手一揮:“這件事情我就可以決定,出了問題由我兜著!”
極度亢奮的雷鈞回到宿舍換完裝,突然間熱血上湧,眼含熱淚。良久,他定定神,咬破手指在白色的床單上寫下了“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應浩在上車前,握緊拳頭,眼眉含笑又目光篤定地衝著一邊的雷鈞揮了揮。雷鈞微笑著衝著這個兄弟,豎起了拇指。
兩輛軍車迎著晨曦,呼嘯著駛出D師二團的大院,向著正北方疾馳而去。餘玉田坐在吉普車裏,輕輕地展開手頭緊緊攥著的一麵血書,那是上車前張義遞給他的,映入眼簾的是應浩那熟悉的行草書:“丈夫誓許國,憤惋複何有?功名圖麒麟,戰骨當速朽!”
穿過黃沙茫茫的荒漠,軍車在顛簸了七個多小時後到達了目的地。這是一座蜚聲中外的邊境小城,因為這裏上千年的曆史和千年來綿綿不斷的繁華。離小城不足百裏,便是綿延上千公裏的邊境線。
兩國交界之處,自古就是多事之地。數千年來,這裏一直都是兵家必爭之地。雖然很久沒有再烽火連天,但偶爾也免不了擦槍走火,一個不小心就傷了和氣。到了近幾十年,隨著兩國感情日益升溫,這裏才徹底沒了民族衝突,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相安無事。
兩國邊境久無戰事,但卻一直沒有真正清靜過。因兩國體製不同,人民生活水平迥異,有限的邊境貿易多以傳統的以物易物為主。在巨大利益的驅使下,有人便動起了歪腦筋,暗地裏幹些走私的勾當。起初,隻是個別膽大的邊民鋌而走險,偷偷走私點皮草幹貨、中藥補品。慢慢地,散兵遊勇開始抱團,加上國際犯罪團夥介入,便開始了有組織、有計劃的大批量走私活動。從販毒到進行買賣文物交易,甚至還有走私軍火和人體器官的。
邊防線太長,駐軍有限,難免顧此失彼。雖然中國邊防軍一直在嚴厲打擊走私,但收效甚微。最可怕的是,對麵那國的邊防部隊經常有人被收買,走私分子在那邊常常如入無人之境。這些走私團夥組織嚴密,加上成員多為亡命之徒,有的成員甚至還是雇傭兵,訓練有素,具備相當的偵察與反偵察能力。他們,和那些有恃無恐走單幫的邊民不可相提並論。
這一次,中國軍方收獲一則重大情報,一個臭名昭著的國際販毒團夥將從境外運送數百公斤可卡因進入我國。為了運送這批數以千萬美元計的毒品,對方孤注一擲,盡遣骨幹。
這也是新中國成立以來最大的一起可卡因走私案,直接驚動了中央高層。國際刑警組織已經有一個南非的白人警員打入了這個組織內部,這次情報就是他通過秘密渠道傳遞出來的。為了把握這個良機,這位年近四旬,名叫傑克的警員整整潛伏了四年。這一次,作為骨幹的他,也將隨隊運送毒品。
隊員們聽到傑克故事的時候,都肅然起敬。拿著傑克的照片,雷鈞感慨萬千,這個從未謀麵,長像滑稽的警員深深地震撼了他。這一次,中國軍人重任在肩,不僅要徹底消滅這夥亡命之徒,還要保護傑克不受傷害。這是國際刑警組織的期許,也是中國高層的命令,更是中國軍人的責任和義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