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一個連13(3 / 3)

“老熊,你不能說這樣的話,咱們是就事論事。咱倆共事這麼多年,我胡忠慶是個什麼性子你比誰都清楚,我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胡忠慶言極誠懇。

熊得聰這次是真被氣著了:“老胡,你要是昨天說這些話我還信你。我就問你,你如果那麼信任我,為什麼要在我身邊安個臥底?誰這麼快就向你報告了?我剛在路上還在跟小雷商量,準備明天白天向你彙報來著!”

胡忠慶打了個哈哈:“聽說是小雷一腳踹倒人家的?我不管那個兵是不是他踹昏的,至少這種做法不應該。總部已經三令五申要以情帶兵,他怎麼還用這種粗暴的方式?”

熊得聰氣得雙手發抖,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雷鈞,強壓著騰騰往外直冒的怒火:“場長,請你不要轉移話題!我問你,那個臥底到底是誰?他是主動向你彙報的,還是你之前就交代過?”

“熊得聰!”胡忠慶在那頭低沉地怒吼一聲,“我胡忠慶有那麼卑鄙?你以為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嗎?隻要我的組織關係一天不離開農場,我就還是場長,所有的官兵都有向我反映問題、彙報工作的權利與義務!”

熊得聰“啪”一聲撂了電話,轉身氣呼呼地擠開雷鈞往外走。

雷鈞愣在當場,不知所措。他雖然沒聽到胡忠慶在說什麼,但從熊得聰的話和反應來看,這一正一副兩個搭檔,看上去親密無間的盟友,顯然是為這事翻臉了。

雷鈞問同樣站在身邊,惶恐不安的通信員:“場長在集訓隊的電話你有嗎?”

通信員撇撇嘴說:“沒有,他沒告訴過我。”

熊得聰轉身回來問通信員:“今天都誰來過值班室?誰往外打電話了?”

通信員有點蒙了,怔了好久才想起來,說道:“我白天跟你們在醫院,回來的時候都已經天黑了,沒注意誰在值班室。“

“查查,這事你給我好好查查,今天下午都誰往外打電話了!”熊得聰說道。

雷鈞衝著通信員搖搖頭,說道:“咱農場又不止這一部電話,還是算了吧!”

熊得聰愣了一下,沒再堅持。

會議室裏。雷鈞小心翼翼地對熊得聰說道,“老熊,明天我給場長打個電話,把事情給他說明了,這事到底還是我的責任。”

“行了!”熊得聰極不耐煩地說道,“打什麼打?越打他越來勁!屁大點的事兒,哪個單位訓練不出點兒事?我就不信,為這事還會有人興師問罪!有事,那也是我擔著,你別跟著瞎摻和!”

雷鈞感激地看著熊得聰,還想說點什麼,熊得聰手一揮:“別扯這個了,咱們還是商量點正事,你去叫一下其他幾個幹部一起來參加!”

淩晨一點,通信員又神神秘秘地進了會議室,想湊到熊得聰身邊來說事。熊得聰眼一橫說:“說吧,剛我聽到又有電話來,場長大人還有什麼指示?”

通信員嘟囔了半天,才怯怯地說道:“場長說,這事要保密,別往師裏說。”

“知道了,知道了。”熊得聰餘怒未消,轉而對幾個幹部說道,“不管誰打的電話,我相信他的出發點都是為農場好。我想說的是,既然暫時由我來主持工作,向場長彙報也應該由我來。場長的指示大家都聽到了?這事可大可小,我不說大家也明白!”

事情最終還是傳到了師部,第三天下午,師政治部的電話打到了農場。接電話的熊得聰把整個事件從頭到尾如實彙報,隻是有意無意地隱去了雷鈞飛踹的那一幕。師裏似乎也知道,打電話的是政治部主任,最後反複強調要做好雷鈞的思想工作,要讓他放下包袱,輕裝上陣,爭取在這次考核中取得好成績。

在主任的反複追問下,熊得聰才說出有人反映那新兵是被雷鈞踹昏的。好在都是當兵的,用腳丫子都能想到問題沒這麼簡單,況且醫院裏也給出了診斷證明。這新兵可能是壓力過大,睡眠不足再加上對高原氣候還沒完全適應,身體狀況一直不好,這次昏迷純屬偶然事件,調養幾日就沒問題了。

一場風波就此平息,但那個電話卻讓熊得聰、雷鈞如鯁在喉。雷鈞倒不十分在意別人怎麼對待自己,尤其是這種事。他想不通,為什麼這些倒黴的事總讓自己趕上了?他十分後怕,如果這事情最終真要追究責任的話,他肯定脫不了幹係。再受處分的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挺下去。還有,雷副司令知道這事後,會作何感想?他還沒有勇氣去麵對恨鐵不成鋼的父親。

讓人始料未及的是,這件事雖然鬧得沸沸揚揚,讓幾個幹部著實緊張了幾天,卻反而激發了兵們的士氣。考核前夜,亢奮的士兵們把在外麵聊天的熊得聰和雷鈞團團圍住,爭先恐後地表起了決心,發誓要為農場正名。這讓雷鈞和熊得聰都很感動,兩個人興奮得聊到了半夜,全然沒有大戰前的緊張氣氛。

帶隊考核的是師裏的一個副參謀長和後勤部副部長,兩個人對原師政治部幹事、軍區副司令員之子雷鈞都不陌生。臨行前,師長徐清宇刻意交代二人,千萬不要提這層關係。

簡單動員過後,拉開了考核的序幕。首先進行的是單兵隊列考核,熊得聰如影隨形地跟著兩個勉強可以算是師首長的領導。別看這位代場長喜歡裝傻充愣,其實腦子比誰都轉得快,大事不糊塗,關鍵時刻很有自己的一套。他對兵們的表現沒十足的把握,所以盡找些不著邊的話東拉西扯,試圖轉移二人的注意力。副部長初始還興致勃勃地跟他聊幾句,副參謀長卻是一臉嚴謹,無論熊得聰扯什麼都不理,一言不發地專心致致盯著場上看。

沉悶的隊列考核進行了一上午,雷鈞整完隊,副參謀長就幹淨利落的兩個字:帶回!

一直不停在指揮的雷鈞,嗓子已經嘶啞。熊得聰也好不到哪兒去,跟前跟後的,折騰了一身臭汗,也沒落下個好臉色。要說這考核結果,雷鈞本來還信心滿滿,雖然有幾個兵有點小緊張,冒了泡,但整體看上去並不比平常訓練差。這會兒,兩個帶隊的首長一句點評沒有,臉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兩個人麵麵相覷、心裏惴惴不安,琢磨不透這兩個大首長到底在想什麼。

收隊午飯,熊得聰差人搬來了一箱啤酒放在考核組的桌子上。這個副參謀長像被欠了什麼,拿起幾個饅頭一陣海塞,又咕嚕咕嚕喝了兩碗西紅柿蛋湯,拉起負責考核的作訓副科長就往外走。

沒趣了一上午的熊得聰,趕緊放下手中的半個饅頭,跟在後麵往外走。副參謀長走到門口,扭頭瞪了一眼熊得聰,那意思再明白不過了。熊得聰討了個沒趣,很是鬱悶。他總想聽到點什麼,可師裏這幾個鳥人,一臉公事公辦的模樣,壓根兒就沒把他放在眼裏。這讓他既惶恐又惱火。

熊得聰是離開一線部隊太久了,當了快二十年兵,壓根兒就沒見過這陣勢。他平素見到的師首長們,都是和顏悅色的,看到樹上吊著的葫蘆就像見到個寶,就是批評工作,那也是極盡委婉,該稱讚的還是要稱讚。哪像這幾個,好似把全農場的官兵都當做了階級敵人。

下午首先進行的實彈射擊考核,終於惹毛了雷鈞。先是作訓副科長,抱怨兵們臥倒時摔胯,出槍的動作不規範。雷鈞在一旁小聲解釋道:“時間太趕了,戰術動作我們沒怎麼練。”

少校副科長眼一橫,語氣極傲慢:“這也是射擊考核的一部分,你不會不知道吧?”

雷鈞討了個沒趣,窩了一肚子火。

接著,火眼金睛的副參謀長,竟然站在趴在地上的兵們身後,發現了睜著兩眼打槍的大俠。他揪住熊得聰問道:“你們射擊訓練組織多久了?”

熊得聰不明就裏:“半個來月吧,都是利用休息的時間練習。”

副參謀長道:“新兵連射擊訓練也就這麼長時間!”

熊得聰以為首長在誇讚他們組織出色,一臉謙虛地說道:“其實我們每天的訓練加起來還不到三個小時,小雷抓得嚴,同誌們的士氣高漲。農場的正常工作一點也沒耽誤!”

副參謀長眉頭一皺,衝著不遠處的大俠努努嘴:“那個兵,怎麼回事?瞄準都沒學會,打什麼靶?”

熊得聰這才明白副參謀長的意思,恨不得一腳跺出個地洞,再一頭紮進去。

一旁的雷鈞趕緊解釋:“這個兵是先天性麵部神經錯亂,他克服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困難,堅持要參加訓練和考核!”

熊得聰回過神來,跟著附和道:“首長,等會您看下他的成績,這個兵很不簡單!”

副參謀長冷聲道:“你們看過誰兩眼瞪著打靶的?玩行為藝術嗎?有毛病為什麼不去治?實彈射擊是兒戲嗎?”

雷鈞想不通這是什麼邏輯,誰又規定了睜著雙眼就不能打槍了?這不是無理取鬧嗎?想到這裏,這夥計心頭的火氣騰一下躥了上來:“要不是這次訓練,誰也覺察不出來。按您說的,當初在新兵連就應該治好了再來農場!”

雷鈞話一出口,熊得聰驚得倒抽一口冷氣,正要開口轉移話題。副參謀長麵色微變,瞪著雷鈞,說道:“好嘛,我倒要看看他能打出什麼好成績!”

收槍報靶。這大俠也不爭氣,關鍵的時候掉鏈子,打了個三十環,其中一發子彈還跑靶了。

熊得聰和雷鈞低著頭一聲不吭,後勤部副部長看不過去,笑嗬嗬地打起了圓場:“這毛病不難治,咱們師有過先例。”

“首長,我覺得咱們農場的訓練要的是個精氣神,成績是其次,給我們這點兒時間,很難達到戰勤部隊的水準。”雷鈞說道。

副參謀長說道:“我們有按那個標準要求你們嗎?這跟我們討論的根本就是兩碼事,你別偷換概念!”

“首長,我懇求您再給他一次機會,我保證這次沒問題,至少能及格。”雷鈞還不甘心,這大俠按理是找到了規律,表現失常應該跟緊張有關係。

副參謀長沒有再說話,轉身就走。雷鈞看了一眼副部長,副部長微微地點點頭,算是默許了。

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這大俠在幾個人虎視眈眈下,徹底慌了手腳,慌亂中將快慢機轉換柄調到了“2”,直接變成了連發模式。一旁的雷鈞也沒在意他會犯這種錯誤。這小子一扣扳機,“突!突!突!”一家夥把五發子彈全招呼了。結果可想而知,咬牙切齒的雷鈞恨不得把這小子拎起來,擰巴幾下再一腳抽射。

兩個項目下來,考官們麵無表情,兵們也感受到了氣氛的壓抑。他們在憤憤不平的同時,越發鬥誌昂揚。憋了一肚子火的雷鈞,五公裏的時候,一馬當先,差點兒就破了師裏記錄在案的五千米紀錄。兵們在他的帶領下,像上足了發條,不知疲倦地一口氣全部衝進了二十分鍾大關。

這樣的成績,不僅把那位愛較真的少校副科長驚得半天沒緩過勁來,就連愛挑刺的副參謀長也為之動容。這位部門首長棄車步行,默默地跟在兵們身後,走回了營區,一路上不停地和幾個考官交流著什麼。

走在隊列後麵的熊得聰,一直豎著耳朵,奈何什麼也聽不見。快到營區的時候,副科長跑步上前,輕聲地問熊得聰:“你確定這個距離都丈量好了,沒問題?”

熊得聰胸脯拍得砰砰響:“我量過兩次,到那個轉彎的地方四千八百六十五米!你們真要較真,何不再來量一次?”

副科長訕笑道:“你別誤會,副參謀長隻是要我確認下。你知道這個成績意味著什麼嗎?”

熊得聰長舒一口氣,輕鬆道:“我也當了這麼多年兵,豬肉沒少吃,也沒少見豬跑!十七年前,我在新兵連的時候,五千米輕裝成績十七分鍾,全連排在第三。那還是在公路上,那地方比這裏海拔整整低了一千米!”

副科長像有點失望,卻又毫不諱言地坦承:“恭喜你啊,這個成績至少在我看來,在全師後勤單位肯定排在第一,就是跟普通連隊比,也照樣不落下風!”

“過獎,過獎!這些都是同誌們努力的結果,更是你們這些師裏的大領導組織有方!”熊得聰晃著腦袋像背書一樣。

副科長撇著嘴,這會兒才知道,這夥計心裏有多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