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風神 4(3 / 3)

他們似乎互換了一個眼色,可是那之中的語言誰也不明白。就在酋長預備離開廣場宣布開始的時候,阿紮烈忽然跑到了柵欄邊——他看到了賀蘭。阿紮烈取下他那顆戰利品——熊頭,在人群漸漸平息的議論中捧給賀蘭:“賀蘭,我答應了送給你。”

“傻小子,那可是你的戰利品。”酋長在一旁笑道。

“酋長,我就是要將我的戰利品送給她。您難道還沒看出來嗎……其實她,是個女孩兒啊!”

人們一時什麼都懂了。那些議論聲歡快得就像是也嚐到了愛情的甜頭。隻有酋長在這一陣陣歡愉的聲響裏打量了一眼賀蘭、阿紮烈,視線又最終落在了阿霧身上。但他最終沒有追究,而是別有深意地盯著賀蘭的眼神——這個女孩居然沒有一絲羞赧,她甚至痛快地對阿紮烈說道:“賀蘭不要你的戰利品。”

“為什麼?”阿紮烈疑惑地撓了撓頭,“我希望你做我的妻子呀。”

也許沒人注意到酋長那時的表情有一絲不快,就像也沒有人注意到阿霧將頭別了過去。人群之中哄然的討論都圍繞著這兩個毫不見外的年輕人,反而是扶著賀蘭的杏杏紅了臉。賀蘭還想說話,但是酋長卻舉起一隻手,示意大家停下討論。人群的聲音小了,阿紮烈也回到了試煉場之中。酋長笑道:“阿紮烈,不要急,這個女孩可不一般,她既然混到了獵人當中要參加狩獵,也許熊頭對她來說可不是最好的戰利品。”酋長的眼神落到鹿頭之上,阿紮烈也會意地摩拳擦掌。也許隻有賀蘭知道,那種原本最鋒利最呼之欲出的危險就在轉瞬間變成了兒女情長的玩笑。人們不再看她,是呀,人們關心的是這一場成年試煉。兩個人,一隻發狂的雄鹿,一根紮入土中的長矛——這就是所有了,不,還有一個,就是一個未知的勝者。

午時的太陽——他們稱作光母——灑下一束束豔麗的光線,森林之中的人們看著阿霧與阿紮烈站在試煉場中央,光母的披紗圍繞著他們,將他們烘托得迷離而夢幻。酋長仰頭看了一眼天,天色正豔,就像是天空神明都已團聚在森林之上,神明之眼已經緩緩張開,他們要接受上天的觀戰。不一會兒,就在人們徹底安靜下來的那一刻,賀蘭知道,試煉已經開始了。她並不知道試煉的規則,可她知道自己會看見什麼。那隻雄鹿低下頭顱將犄角對準了喧嘩的人群,那雙漆黑的圓眼睛裏就像有什麼永遠拉上了帷幕。它越來越瘋狂,踏著蹄子,向試煉場上的兩個人毫無章法地撞過去。“它急了。”賀蘭心疼地說道。杏杏仰著頭看著她:“我們回去嗎?”但是賀蘭捏緊了杏杏的手:“不行,賀蘭不能走。”

兩個少年都鎮定地在圓形的試煉場內緩慢行走,一麵提防對方,一麵提防那隻四處撞擊的雄鹿。但是阿紮烈顯然有著一顆驕傲的心,他看準時機單刀直入就跑向場中央的長矛。然而雄鹿又衝撞過來,那種千鈞一發的時機,他仍然伸手去夠他們唯一的武器。可是一切沒有那麼順利,阿紮烈在地上翻了個跟頭,陰差陽錯到了試煉場另一側。長矛還在中央,這次,離長矛更近的是阿霧。

賀蘭發現杏杏不忍地閉上了雙眼,但她發覺自己內心不是恐懼,不是委屈,而是憤怒。她覺得自己就像是那隻綁著刺尖的雄鹿——它是因慌亂無措而開始逃竄的,可是它已經無處可逃了。那種不解與茫然讓它開始孤注一擲地奔跑,將生命都融化在眾神的瞳孔之下,化作了一攤洶湧的水流。對,孤注一擲,就像她放棄一切要逃回雪原去尋找哈巴爾的那種感覺,雪原炙烈燃燒的雪,天地逆向,萬物歸零,邊界即是空,空卻也是掙不脫的邊界——萬物即在她心中。可是現實中那種殘忍的邊界令她得不到,回不去,她隻能不計後果地向前衝。她是如此朝思暮想過去那種寬容、平靜、不起波瀾的生活,為了那種生活,甚至連性命都忘了。

可是眼前這所有的人都不知道鹿的感覺嗎?他們都在笑,好似都在等待有人拔起長矛插入鹿的心髒。杏杏感到賀蘭的手捏得越來越緊,她瘦弱得吃不住勁,隻能小聲說道:“好痛,賀蘭……”但是那雄鹿又撐起自己瘦壯的前肢,掉轉了方向。它奔跑起來了,它傻極了,它已經向著兩個嚴陣以待要手刃它的獵人衝過去了。賀蘭不知不覺鬆開了手,她瘸著腿拽住試煉場的圍欄,衝著想要去奪長矛的阿霧喊道:“阿霧!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