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驚遊園3(1 / 3)

“學校的******。”梓輕聲說,“奶奶說她年輕時候跳舞拿過大獎,而且她欠奶奶一個人情,所以……姐。”梓最後那聲,總像是可有可無的安慰,“其實我一點也不喜歡跳舞。”

夜那麼漫長,南風夜總是潮得就像個冷笑話,讓人沉悶地呼出口氣,卻哭笑不得。那種尷尬的暖風趁勢而上,總有點賣弄的意思——它明明把這個夏夜吹得無比的糟,卻又擺出一副盡力的姿態來。但是一夢終須醒啊,第二天下午,她們都要各自上路。可是這起初並不是場戰爭啊。在後台那麼那麼那麼多人,阿棠看遍了過去,其實他們這一夥人,沒有任何一個是覺得要戰勝誰、要贏過誰啊。他們隻是想玩玩,盡興就好。但是,終究有人——就是芬芬那丫頭從別處跑過來,特別緊張地說:“肖棠,你聽說了嗎?你妹也要來比賽哎!也是跳舞,好像還是跟那個有名的******學的。”

她感到腦子一熱,越想逃避什麼就越來什麼。她不是要比,她明明隻是——明明隻是以為自己能站在一個不同的地方,讓奶奶好好看一看她,看看她其實沒有那麼糟。但她的好,不需要拿去跟梓比啊。

她隻能故作鎮定地笑:“安啦,梓和我說過,我知道的。”

但是他們到底還是看出了她有點氣息散盡的模樣,身子骨軟軟的,都撐不起她的表演服。

然後帷幕拉開,依次表演。他們倒是玩得成功又盡興,論呼聲,他們一定是最大的那個。何止學生,連遊客都為他們鼓掌。他們就是一群生性逗趣的人,散漫耍酷就是他們最在行的——也許,阿棠也想讓奶奶發現這個。可是很難了。比賽盡,在場的所有人得一張選票,所有人都可以往上勾一個自己喜歡的節目。學校收上去統計,隔天再出結果。從頭至尾阿連都坐在奶奶身邊,他也笑著跟肖家奶奶打趣,猶豫著要不要堂而皇之在阿棠的節目上畫勾。當他看到肖家奶奶毫不猶豫地給自己的小孫女兒勾上、交卷,他就明白,阿棠那丫頭身處的就是那最不好的結果裏——而,他畫不畫,都不重要了。

掌聲盡啊時間逝,天色昏黃。阿連最後在人群裏找到阿棠的時候,那丫頭表情裏還是那種強撐起來的倔強。可他看得出來,她眼裏千言萬語都湧出來了,因為怕人發現,所以不斷地扭轉頭,快活得跟她所有的夥伴告別。但是人群都散了,她就站在阿連麵前,阿連還想著自己要說什麼才好,那丫頭倒是先說起來:“連叔,你看梓的表演了嗎?”

阿連點點頭。

“好看吧?”

傻丫頭——他伸手想要去抹她的眼角——你怎麼語氣裏是任性又羨慕的。可是她就是勉強一笑,第一次,阿連覺得這丫頭再也不能似小時候那般有雙結實而不在乎的耳。她的表情裏終於有著那種明顯的間隙,是裂縫一樣的張開,搖頭,啞言,然後又轉身跑了。那不是她回家的方向。阿連猶豫再三也沒去追——去見證她的眼淚對她而言也是殘忍的吧?可是他恍惚間就看到人群裏冒出另一個少年,他也向著那條生僻的小路跑去了。

多麼漂亮的十五歲夏天,傍晚,熱浪藏在快活的喧嘩之中一波一波湧來。阿棠也不知道該去哪兒。那條昏黃的路就像一雙暗自使力的掌,壓在她的心口上。當四處的聲音消失,在熱烈而來的疾風之中她忽然停下來,大口大口呼吸,眼淚好像因為她太過用力而反湧出來。傻瓜、神經病、白癡,她罵自己,用手想扇回眼淚。當她笨蛋一樣站在街口,身後卻響起一個男聲:“你還好吧?”

她努力憋回眼淚,但轉過身,那人卻不是她學校裏的朋友。

那人又高,又瘦,卻不是柔弱。那種被斧鑿而成的倔強比以前更明顯了。但他有張友善的麵孔,優雅得就像懸在胸口的石,這種溫柔此刻有點觸目驚心的味道,讓她又轉過身去。見她不說話,那人有點尷尬地問:“是你吧?那晚……大蛇。”

她深呼吸一口:“怎麼是你啊?”

“我來這島上玩啊。”他像是塵埃落定那樣鬆了一口氣,“哭什麼,表演得那麼好。”

“滾蛋。”她一點也不想對他客氣,“好什麼啊……上不了台麵的。你沒看見那個獨舞嗎?好得可以拿獎了。”

“你看看你,還是這樣怪,怪得也太有趣了。”那人這次立馬反擊道。

她嘴上還想不饒他,可是入夜了,路燈忽而亮了起來,就像幕布一下被掀開,某個節拍被打亂。她那種跟人含糊帶過的勁頭一下就被打回原形。渾蛋,為什麼不走,又為什麼動容,可她回頭才知道他原來在打量著她——這個人,不是不知道她的傷心,可是他有一種不以為意的樂觀。他吹起了口哨:“走,我帶你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