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下了土坡不遠,卻是一片鬆樹林,茂密的鬆柏樹從這個山坡一直延伸到那個山坡,不管春夏秋冬,一片鬱鬱蔥蔥的望不到邊。

在那個雜草叢生的坡頂上有座娘娘廟,廟的規模不大,隻是個精致的小四合院;但卻修造得美侖美奐、華麗非凡;一式的鬥閣飛簷,畫棟雕梁,雖然曆盡風雨滄桑,但小廟的外貌風采依舊,紅牆綠瓦,保存的仍然完好無損。

據村裏老輩兒人講,這座廟的正殿上原來塑著非道非佛的三尊像,中間一個美貌無比的女菩薩,嫻靜優雅地坐在一隻梅花鹿上;另外是一文一武兩個侍者,畢恭畢敬地站在菩薩兩邊,威武端莊、神態逼真。在東西兩廊,卻塑了些吹簫奏笛、纖歌曼舞的優伶歌女和手提肩挑、苦爭輕取的士農工商,一個個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這塊神秘的土地造出了神秘的氣氛,村裏人有了難處的事,便到這裏燒燒香、上上供,誠惶誠恐的叩頭禮拜一番,借以排解心中的煩難,據說挺靈驗;於是,大家群起效仿,人往人來的,竟在野草中踏出幾條曲曲折折的小徑來。

文化大革命那年,城裏來了幫年青學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廟裏所有的塑像打了個粉碎;但盡管如此,娘娘廟在當地人心中的神聖卻沒有打破。人們傳言,那幾個砸塑像的學生沒有一個善終;一個得敗血症死了,一個出車禍撞成殘廢,還有一個成了瘋子,掉在池塘裏淹死了。隻是這種傳說從來沒有人證實,卻從聚在堂前屋下閑談的人群裏傳開來,傳得家喻戶曉、傳得盡人皆知。

不管這些傳言是否屬實,反正村裏人都深信不疑,都依然把這娘娘廟奉為聖地。雖然這裏己是佛殘廟空,但香火依舊很旺,每日裏禳災祛病的、求福求財的、祈求平安的居然連連不斷;就連四周幾十裏以外的善男信女,也不惜遠道而來,對著已頭斷額裂、慘不忍睹的塑像虔誠禮拜。可奇怪的是,大家頂禮膜拜許多年,卻任誰也弄不清頂的什麼神,拜的什麼佛。

真妃阜的娘娘廟有個很古老的傳說,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村裏有個姑娘叫翠兒,人長得很漂亮,漂亮的沉魚落雁,漂亮的閉月羞花。姑娘愛上村裏一個叫朱明的小夥子,小夥子喜歡讀書、很有學問,人又熱情大方,很受村裏人愛戴;誰家的姑娘見了他,都想和他套點兒近乎,那怕說幾句話,都會興奮好幾天。隻是,朱明一心一意隻愛著香菱,從沒對其它姑娘動過心。

朱明有個有好朋友叫常保森,家裏很有錢,對家徒四壁、一貧如洗的朱明特別照顧,給他供衣供食,同他走馬打獵,陪他四處遊覽長學問、長見識。翠兒也有個好朋友,叫香菱,人長得同翠兒一樣漂亮,就是有點兒心胸狹窄。不幸的是,兩個人同時愛上了朱明,而朱明對翠兒的一往情深,又使香菱嫉妒的發瘋;對著花前月下形影不離、卿卿我我的他倆,香菱由愛生恨,決心要拆散這對鴛鴦;為此,她嫁給了常保森做老婆,開始了她包藏禍心的報複。

一開始,她在常保森同朱明之間挑撥離間、製造矛盾,常保森根本不理會她;時隔不久,翠兒與朱明在常保森為他們修的院子裏成了家,這個地方就是現在的娘娘廟。惱羞成怒的香菱見自已報複的願望沒法得逞,一怒之下便去香岩寺落發為尼,出了家。

沒幾天,大明天子巡幸香岩寺,見著了漂亮的香菱,便讓她侍寢,花前月下、耳邊枕旁,香菱把翠兒的美貌講給了好色的大明王,大明王就去朱明家裏,強行奸汙了翠兒,還硬把她封妃,要帶她進宮。這時,常保森見好友的妻子被汙,便決心報仇,派人刺殺大明王,結果事敗後被滿門抄斬。翠兒這時也羞憤自殺,而那位大明王卻在與翠兒短暫的相處之後頓生情愫,念念不忘,便把那個院子裏修成了現在的娘娘廟。那個時侯,朱明正在北京科考,並考取了頭名狀元,當他衣錦還鄉見愛妻己然死去,便棄去功名,在香岩寺出了家,就是香岩寺裏德高望重的應文大師。

人們傳說,每當夜深人靜,墓裏的女人便會領著一幫鬼魂出來作祟;如果你正好走黴運、火焰低,那你輕則會染病,重則會送命。多少輩人口耳相傳,這夜間的娘娘廟就成了禁地,誰都不敢夜半更深的去那裏走動。

前幾年固縣文化局文管所派人普查文物,先先後後的來了好幾拔人,最後在廟門口釘了塊牌子,上麵赫然寫著省級重點保護文物。村裏有好事的人一打聽,原來這廟是座明代的建築,保存之完好,在全國都屬罕見。於是,那些消息閉塞、老實巴腳的真妃阜的人們,開始每家每戶地捐錢,終於摳摳巴巴地湊了幾萬元,村長褚義一個人拿了十萬,請來個河南師付,由著老輩兒人的記憶,把廟裏的像重塑出來。於是,村裏人除辛苦勞作之外,也就多了件事兒,每逢初一、十五,或者是逢年過節,幾乎家家戶戶都要到廟裏上香禮拜、貢獻犧牲,祈求一年的好運氣;因為人去人來的絡繹不斷,漸漸地在這裏形成了廟會。人們根據傳說,把娘娘的生日和忌日定為集會,每年的二月十八和八月初八,不僅遠近各村的善男信女都到廟裏燒香,附近的老百姓也拿了自已生產的各種土貨和農產品到娘娘廟交易,一時間四鄉裏男女雲集,熙熙攘攘的好不熱鬧。

本來,鄉民們湊錢恢複古廟宇是件好事,偏偏有記者報道,說真妃村不修學校修廟宇,引起了固縣有關領導的重視,於是縣裏派人來調查。調查組由文化局薛明局長牽頭,監察局、紀檢委、黨風辦派員參加,浩浩蕩蕩來了一大幫。他們先是走訪村民,把那位新任的村長褚義定為這件事的主謀,因為他一個人捐了十萬,對此事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再就是重修古廟搞封建迷信,造成了嚴重後果。

對這件事,參與調查的部門意見不統一,紀檢委的說是黨紀黨風問題,監察局的說是政紀問題,他們主張給褚義處分。縣文化局薛明局長不同意,他在聯席會上講,娘娘廟是省級重點文物,全省省級文物累千上萬,因為資金有限,保護就成了大問題。現在農民集資恢複文物、保護文物,應當肯定和大力提倡。至於有些愚昧的老百姓在這裏求神拜佛,應該說隻是個教育問題,。在我們這樣一個有十幾億農民的國家裏,封建文化與傳統文化難免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因此,不應當把保護文物與教育農民混為一談。

最後,調查組把各種意見彙總後上報,這個報告一直送到了縣委書記嶽天浩手中。

嶽天浩對這件事不這麼看,他認為把這裏搞成個旅遊景點未嚐不可,而一個旅遊景點的形成,需要投資,更需要炒作;象這樣一個有悠久曆史的廟宇,肯定有一個美麗的故事,這故事就是文化、就是資源、就是財富。他認為,這件事如果做好了,就會造福一方百姓。於是,他批示文物局,撥款十萬元,組織專家對娘娘廟的曆史進行全麵考察和論證,並對褚義進行獎勵。

這個命令一下,真妃阜這個以往偏僻的鄉村馬上熱鬧起來。先是前呼後擁的領導先期考察,隨後那些謙遜恭謹、白發蒼蒼的專家聯翩而至,最後連國家主管部門也驚動了。還有那些帶著話筒攝像機、遇事老愛刨根究底的記者;思想沉厚的象座大山、卻又最愛遙思遐想的作家,都爭先恐後地來到這裏。

一時間,真妃阜村委會那個古老而氣派的院子裏,車來人住、濟濟一堂;討論會、論證會接連不斷地召開;論文、報道一篇篇地登載,書山會海的整了好長時間,最後綜合各方麵的意見,加上一些藝術的想象和誇張,終於演繹出一個淒婉的故事來。並很快在報紙上竟相傳載,引起了巨大的轟動效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