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沒見過這種瓷器,便問褚義、這件東西是什麼瓷。褚義詭秘地一笑說:“這就是古玩界爭論不休的柴窯瓷,是柴世宗手裏造的。”
薛明有點不信,問:“你怎麼這麼肯定?”
褚義說:“我親手挖的,怎會有假?”說著,他打開玻璃罩,把那件執壺取出來,輕輕地放在薛明手上。
因為有幾層防護網,屋子裏光線不太好。薛明便小心地捧到門口,借著光線,更顯珠光寶氣;而在略顯粗泛的壺底則用墨筆寫著“柴瓷”兩個字,由於年代久遠的原因,再加上空氣氧化,墨色已經灰白。
薛明對古陶瓷很有研究,對這把壺的年份已可確認,當是宋瓷無疑。他想,如果壺上的標識沒問題,豈不解開了古玩界的一大秘密?他想起前段時間古玩界關於柴窯的爭論,有人拾起早已荒棄的觀點,把耀州窯瓷當作柴窯,不厭其煩地進行論證;其實,這眼前的一件實物即可證明這種觀點的不可信。隻是,這件藏之秘室而束之高閣的東西,除能說服掘墓者本人,對於事事論辨、窮根究底的有些不近人的“專家”,還會有多大的可信度和說服力呢?這能怨專家嗎?不能!專家們的職責隻有一條,即把一切事件、事實原原本本地告訴人們,不擴大,也不縮小;能怨褚義嗎?更不能!如果不是他的保護,這些曠世珍品,或許已經流落異域他鄉,或許已進入熔爐灰飛煙滅。然而,想到那種近乎瘋狂的挖掘破壞,這位年輕的局長不禁慨然長歎:人們從對古文物不屑一顧、隨手拋置,到藏之秘室,奉為珍璧,也算是一種進步了;當著全國的老百姓真正把對古遺藏當做文化去保護的時候,那些讓人痛心疾首的事就不會生了;然而,真要到了那一天,我們還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呀?我們還會把多少本來應該澄清的曆史,當作故事去演繹呢?
薛明把執壺放回原處,又在褚義導引下進入第二間屋。
這裏陳列著的卻是各式各樣的青銅器,依著兵器、食用器、衣飾器分別排列開。其中當然不乏精品,但最讓薛明驚詫不已的卻是那架漢代的兵馬車。它比陝西秦皇陵出土的稍小,但構件卻都相同,不僅人物塑製的栩栩如生,而且大小比例無一不是中規中矩;也許,它是叱吒風雲的漢武帝案頭的清供,也許它是壯心不已、曾在疆場馳騁縱橫的老將軍戎馬人生的凝縮,也許它也是閨閣中怨婦離愁別緒的寄托,但它記載的卻一定是一段真切的曆史,是恣肆汪洋的曆史長河裏閃閃爍爍的一朵浪花。
再往下的兩個藏室中,一個是古書畫,有石簡、竹簡、唐宋書冊字畫,雖然破損的讓人心悸,但看到它們安然地放在褚義特製的玻璃罩裏被保護起來時,薛明不禁對這位企業家肅然起敬了;他的收藏熱或許不那麼正大光明,不那麼讓人敬服,但卻真真切切把這傳統的瑰寶保存了下來,並保存的那麼完好,這恐怕是絕無僅有的事。
這時,旁邊的褚義不無得意地對薛明說:“唉,最早我也不看重這些東西,隻是覺著人家的陪葬品一定是珍貴的東西,扔掉了太可惜,便用一個樟木箱子裝起來。後來碰著了秦教授,才知道這些都是珍貴文物。前幾年張鵠省長到我家參觀,跟我說:‘你這些東西可是無價之寶,是國家無法再生的資源,更是我們民族文明和文化的曆史見證,你有責任保護它,決不能讓它毀掉,更不能丟失,真那樣,你褚義就成了不可饒恕的千古罪人,我也不會原諒你。’你說,張省長對咱這麼好,咱還能不聽他的?我趕快到省裏找專家論證,想方設法進行保護;這不,光這裏的這套恒溫恒濕設備,還有屋裏的保安係統就花了一百多萬呢。”
說著話,他倆又走進第四個藏室,這裏被兩邊分開,一邊是以古佛象為主的木雕和石雕,一尊尊古佛神肅穆地坐在木桌上,不知道是對置之高閣、不能盡享人間煙火的處境表示一種抗議呢還是一種無奈。另一邊則是各種各樣、大小不一的古玉器,薛明仔細看了看,從紅山文化的各種玉飾開始,直到唐、宋、元、明、清的各種擺件,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其中最珍貴的當然是和闐白玉了,這種難得的玉雕,在這裏竟有上百件,由此可見褚義收藏的規模。
薛明說:“老褚,你為文物保護確實立了大功,我代表政府謝謝你。隻是我還要提醒你,在保護工作上千萬不可掉以輕心,那些文物販子做起事來可是不擇手段的呀,他們黑的很呢!”
褚義咧開嘴笑了笑,說:“沒問題,真出了事,俺咋向張省長交待呀?”
第四個藏室中是金銀器,春秋戰國的鎏金鼎、錯金瓶,漢唐的金銀器,擺了一屋子。
薛明開玩笑地說:“老褚呀,真要進行世界富翁排行榜,這世界第一可是非你莫屬呀。什麼比爾.蓋茨,他的財富恐怕沒你的一半呢。”
褚義憨憨地笑笑,說:“其實也沒什麼,你沒有的時侯想有,真有了又多了許多煩心事。其它的不說,光那些想來看看的人就不知有多少,我是一律拒絕,這也得罪了不少人。你想,人知道的多了,難免就有人動你的腦子,咱不是沒事找事嗎!再說,我也答應過張省長,到他什麼邊塞博物館建成後,我把這些東西放在那裏展覽,反正東西還是咱的嗎。”
薛明說:“這個辦法好,既保護了文物,也進行了宣傳;不過,我可給你提個建議,冠名上麵一定要寫上咱固縣呀。也讓咱固縣跟你出出名、沾沾光。”
臨上車,薛明悄悄在褚義耳邊說:“我看出來了,我那位老同學大概是你的如夫人吧?你可是既有江山又得美人,左擁右抱,盡享齊人之福呦。不過,我可告訴你,她跟那位跑出國外的徐躍進、徐市長關係不一般呀,可得當心點。”
褚義心裏“咯噔”一跳,但他沒說什麼,隻是笑著在薛明背上擂了一拳。
晚上,黃曉穎同淩之俞乘坐著那輛卡迪拉克,緩緩馳進廣州市最豪華的英侖大酒店,在這裏,他見到了某區公安陶思然局長,一個看上去精明幹煉、鋒芒畢露的中年人;見到了某海關羅兵關長,一個細皮嫩肉、文質彬彬的中年人;也見到了主管經濟的付區長盧一帆,一個大腹便便卻機敏圓滑的中年人。當分公司經理把淩之俞介紹給大家的時侯,這幾位政界要人謙恭地拉著淩之俞的手,受寵若驚地說:“歡迎、歡迎。”
這幫人一番寒喧後開始入座,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付區長盧一帆。右邊空了個位子,也沒說留給誰的。左邊依次排開的是淩之俞、黃曉穎、西賓漢等公司負責人;右邊一溜則是公安局局長曹然、陪客艾米莉;海關局長羅兵、陪客芳芳。宴席快開的時侯,門外走進一位漂亮的豐姿綽約的女人,她一進門先同主位上的盧一帆打招呼,然後不客氣地在盧一帆身邊落坐,很顯然,他們一定是很熟悉的朋友。淩之俞起身向大家介紹說,這位女士叫吳靜宜,是總公司的董事、執行付總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