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砍,朕砍。”
樊樂昌被逼無奈終於開口說話了。想不到堂堂一國之君也會苦苦哀求。
樊樂昌拾起那把被扔在地上的匕首,顫抖著右手,把匕首刺進自己的左手,一灘鮮血便沿著刀柄順流而下。他將匕首抽出,隨之是自己的呻吟。樊樂昌的手微微地顫抖著,看著這抹血光,他若有所思,轉將匕首刺向肖世嘉。
叮當!(是匕首落地的聲音)
嗙!(一隻淋著鮮血的手砸在木地板上)
“啊!”
樊樂昌慘叫道,他的右手臂被肖世嘉一劍斬斷。
“你當真是魔鬼!”
樊樂昌氣喘籲籲地,用僅剩的那隻左手指著肖世嘉說道。此刻的他隻得靠著房柱箕坐在地上。
肖世嘉用那柄沾滿了鮮血的劍挑起樊樂昌的臉,斜著頭輕蔑地看向他:“是你把我逼成了鬼啊,狗東西。”
被劍挑著,樊樂昌害怕脖子被劃傷,他隻能吃力地抬起頭來,眼睛裏充滿恐懼和慌張。
“肖世嘉,朕待你不薄,賜你狀元,你為何要恩將仇報!”樊樂昌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恩將仇報?嗬嗬。”肖世嘉冷笑道:“你奪我愛人,滅我肖謝二家滿門,你說你待我不薄?”
他的聲音越發憤怒:“嗬,也是,今天還你這厚禮!”
當肖世嘉手中的劍將要劈向樊樂昌時,樊樂昌抬起他那僅剩的左手,急切地大喊道:“且慢!”
肖世嘉的劍停在半空中。
“你還有什麼遺言嗎?”
肖世嘉冷漠地問道。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我今日必死無疑。”樊樂昌苦笑道:“可是有些話,你不得不聽。”
肖世嘉站在黑暗中默不作聲,任他去說。
“朕知道,朕是一個昏君。”樊樂昌閉上眼睛,癱軟的身子靠著木柱,他說道:“朕做了許多的壞事,害死了許多的人,但是又有誰能理解我呢?”
肖世嘉不屑地說道:“你知道你是一個昏君便好了,無需誰人來理解你。與其去理解你,倒不如去同情那些無辜枉死的百姓!”
樊樂昌繼續說道:“太朝已經病入膏肓,終究要滅亡的。歸根結底,還是這個世界的人太多了,人一多,就會爭搶。隻有爭搶,他們才能生存;隻要爭搶,天下就會動蕩。不死一些人,這個天下就不會安寧。朕是一個皇帝,無論朕做得好,還是不好,結局都不會改變。朕若是做得好,無非就是為太朝續命幾十年,可是百年之後,還有誰記得我呢?曆史就是如此,沒有什麼是永恒的。”
“這就是你作惡多端的理由嗎!”肖世嘉厲聲喝道,太陽穴處的血管暴起,顯露出青紫的顏色:“你陷入了曆史虛無主義的漩渦,把別人都當成了遊戲!”
“朕也不完全是一個壞人。”樊樂昌睜開疲乏的雙眼,認真地說道:“朕統一了天下,讓瀚國不敢再侵擾西疆;朕分封諸侯、建設軍隊,潭王樊征、歐陽家族,使南疆北疆趨於安定;朕任用賢臣,高鬆、張洋、漆清高、趙堤,哪個沒有治世經國之才?”
“你倒說得出口,那你現在看看,這天下到底是亂還是不亂!百姓起義,官軍叛變,西疆瀚國蠢蠢欲動,天下早就亂成了一鍋粥!”肖世嘉怒目圓睜,用劍指著樊樂昌,厲聲斥責道。
“司馬遷說,人固有一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可是你想啊,那些好人的結局都是怎樣的呢?用一輩子的代價落個好名聲,不值得。既然總有一天會死,為什麼不能及時縱情享樂呢?既然總有人會死,為什麼他們不能為我而死呢?世道如此,隻有壞人才能如魚得水,你我都無法改變。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肖世嘉,沉淪過去隻會犧牲未來,不如放下,去享受。”
樊樂昌瘋狂地笑著:“你要什麼,朕便給你什麼。要親人,朕以後便是你的親人;要女人,朕便給你女人!謝芙蓉算什麼,一個固執的女人罷了,不值得你一直惦念!”
樊樂昌像得了失心瘋一般,笑得無法無天。肖世嘉聽到謝芙蓉被樊樂昌這樣侮辱,怒不可遏。
“這話你留著跟閻王爺去說吧!”
肖世嘉猛然將劍向他砍去。
劍起劍落,人頭落地。
這泛著血光的劍被肖世嘉一手甩開,插在地板上不斷晃蕩。
“隻髒了這劍。”
太朝出了一個信奉曆史虛無主義的皇帝,獨斷專行、殘害百姓,使天下局勢混亂不堪,舉國上下腐敗橫行,卻恬不知恥地說——這個世界人太多了,總是要死一些的。視百姓如草芥,置黎民於不顧,這樣的皇帝不死如何去慰藉那些鳴冤的人!
奪妻之仇、滅門之恨,不共戴天。在幽幽的燭光裏,肖世嘉將擦過手上鮮血的布巾捏成一團,重重地扔在地上,轉身向門外走去,漸漸消失在漆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