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鬼抬花轎(1 / 3)

扁舟與會一散,肖世嘉便攜著劍進了新橋旁的土地廟。這座土地廟令肖世嘉記憶深刻,他曾在這裏度過了人生最痛苦的時間,不過這份痛苦並未在此被治愈,反倒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他腦海裏持續地摩擦,不時地突破回憶刺痛他,讓他感到無助和絕望。

走進門裏,隻見土地神像前,一個穿著樸素的粗布紫衣男子跪倒在地,像是在祈求上蒼保佑。此人名叫李綿陽,是張洋家一個女長工的兒子。

“錢,我給你;人,你自己娶回來。”說著,肖世嘉把一袋沉甸甸的銀子扔在香案上。

李綿陽驚愕地抬起頭來,眼神困頓失落。雖然他是個讀書人,每日隻讀些之乎者也,不曾接觸多少玄幻荒誕的東西,但是此刻的他卻一心想著求神拜佛。人在最無助的時候,大概就剩祈禱了吧。隻可惜這世人所敬仰的神,也從未關心過苦難的人間。

“可是隻有錢也沒用……歐陽氏家大業大,那歐陽存又心狠手辣。對他們,我能做些什麼呢……”說完,李綿陽垂下頭長歎了一口氣。

“我要你管這些了?”

肖世嘉不滿地看著李綿陽,心想,什麼個飽讀詩書的呆子,整日念著的都是所謂的四書五經,遇到些人生大事竟畏手畏腳到這個地步。

可是,曾經他肖世嘉何嚐又不是這樣呢……

“唉,也罷。”肖世嘉繼續說道:“你自去通知張家,黃道吉日便去迎親,無論發生什麼事,我來負責。”

李綿陽依舊那副受驚小羔羊的樣子,他被歐陽存打過的次數已經不是屈指可數了。他哀哀地看著肖世嘉,然後幽怨地答應一聲:“好吧”。

“這些錢,你拿去置辦彩禮。黃道吉日之行程,轎夫,由我安排。”肖世嘉說道:“另外,這土地神拜不得。”說著,他把那香爐翻了,隻灑了一地的白灰。

此後幾日,李綿陽一直在市會中采購婚嫁物品。這自然也讓那歐陽存知道了。歐陽存當然不同意,張思銳,他歐陽存娶定了。不過歐陽存去張府提親好幾次,張家老爺張洋總是回避歐陽家此事,好像不願意答應這門婚事,但是歐陽存的父親歐陽德盛可是太尉啊。當朝太尉,多少人巴結都還來不及,竟然有人願意將這飛上門的鳳凰放走,真是糊塗可笑!雖然張洋曾經是太子少傅,位高權重,不過他此前被流放西疆十六年,在京城早就沒有話語權了,他怕是不知道那句千古名言——識時務者為俊傑吧。

歐陽存吩咐了幾個下人從市會中把正在商討價格的李綿陽拉到歐陽府,用這話來訓斥他:“你若是在黃道吉日成親,那我便去搶親,看銳兒是選擇門當戶對,還是選個所謂的青梅竹馬。”

“別以為你考中了舉人就是鯉魚躍龍門了,有我歐陽存在,別說是京城,太朝誰敢用你做官就是和我作對!你一輩子都隻能是個窮書生,臭讀書的,沒出息!”

李綿陽隻是站在原地,低著頭,卑微得一聲不吭。

歐陽存看他遲遲沒有反應,頓時火冒三丈:“老子給你這巴掌,讓你嚐嚐人間的冷暖!”

隻見李綿陽被歐陽存一掌打翻在地,留下半個紅紅的掌印在他臉上。

李綿陽正要爬起來,歐陽存又一腳踹上來,將他踢翻在地。

“莫要不自量力,以卵擊石。”

“公子,要不要.....”歐陽存的小跟班歐陽浩宇傳來一個眼神,扯了扯手中的鞭子。

“不必了,到黃道吉日那天再讓他丟人現眼吧。”

歐陽存轉身離開,邊走邊說,一字一句,盡顯傲慢。

“把他轟出去!”

歐陽浩宇惡狠狠地看著倒在地上的李綿陽。

李綿陽被歐陽家的仆人抬著扔了出來,又遭了一記辱罵。

“滾!”

李綿陽摔倒在地,臉色陰鬱。他閉著眼睛躺在歐陽府門口,將右手手臂搭在額頭上。

他好像不願再站起來了。

一群看客走上前來湊熱鬧,看著李綿陽這個現世寶如何出醜,無數辛辣刺耳的言語過後,隨之又是一陣陣哄笑。

“累累若喪家之犬。”

李綿陽好似已經麻木了,倒在地上不動聲色,任由他人冷言冷語。他的母親是張洋府上的一個長工,母親跟了張夫人十多年,自己也跟著在張府住了十多年。這十多年來,張夫人供他讀書,他和張思銳一同長大,他一直想著日後做個官,好配得上張思銳。誰知道考中舉人以後,命運一點也沒有發生改變,歐陽存處處刁難他,他什麼官也沒有做上,他依舊是那個可以任人欺壓的小人物,別人仗著權勢,從不把他放在眼裏……

讀一輩子的書,卻永無出頭之日,被別人踩在腳底,肆意蹂躪……

我真的是個書呆子嗎……

明年會試,考個好名次吧,做個大官,好配得上她……

終於,他站起來,可依舊垂頭喪氣的。

李綿陽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李媽此時還在張府裏打下手,按道理說本是沒人在家的,他卻看到肖世嘉正坐在堂屋裏喝酒,一腳放在地上,一腳踩著板凳,一副悠閑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