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東李府(1 / 2)

張府的管家張信忠見了肖世嘉如同見了鬼一般,他腳步慌慌張張地在張府裏四處尋找老爺張洋,可是沒找到。他想起來,肖世嘉那會兒是來接親的,那小姐張思銳呢?他又找,也沒找到。焦急感開始湧上張信忠的心頭——小姐丟了,老爺肯定會勃然大怒啊!張信忠拍了拍腦瓜子,他突然意識到,此刻老爺張洋應該在藥行裏頭。

張信忠急急忙忙地出了張府,卻碰巧遇到張府中的長工李媽準備上一輛馬車,馬車上還有一個身材高大,羽扇綸巾的男人——李媽像是要跟這男人去什麼地方。張信忠想喚住她,多一個人一起著急,轉念一想又作罷了。於是他歎了口氣,繼續急匆匆地走。藥行,張氏藥行,張信忠一心想著,腳步火急火燎。

張氏藥行離張府並不遠,但是張信忠感覺自己走過了這些日子裏最難走的路。待他到藥行時,張洋正給顧客抓藥。

張信忠才走到門口就叫道:“老爺大事不好了!”但是張洋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安,常年浸泡在中藥味裏的中醫們,總是不急不躁,拉藥櫃,抓藥,上稱,包紙,他們的行為舉止都展現出波瀾不驚的處事風格,打起算盤來手速飛快,仿佛與世隔絕一般的專心不二。

“厚樸、大黃、枳實、甘草,我給你包好了,總共十小包,每包便是一劑。記住,每日一劑,水煎兩次,早晚分服。這些你先拿去吧,要是不夠了,十天後再來取藥。”張洋低頭一邊寫著賬本,一邊說道。

那顧客顯得有些拘謹,手攥著衣角一直搓個不停:“那,得給你多少錢啊?”

張洋依舊寫著賬本,他在記草藥的數量出入——他從不記錢的數目。張洋曾任會試主考官,門下弟子無數,每到過年過節時都會給他送來錢財禮品,開這個藥行不掙錢,但他從來也不會缺錢。停下筆,張洋撕下後半頁,他抬起頭來,將紙條遞給那人:“怕你記不住,用法我給你寫下來了,收好吧,不要弄丟了。”

那一身粗布麻衣的男人接過紙條後連連躬首道謝,“多謝張大夫,多謝張大夫……”

張洋低頭繼續寫賬本,寫了好一會,抬起頭來見那人還一直木木地站在那裏,估計他是在為錢的事憂愁。張洋說道:“一文錢即可。中風的人日子都不好過,趁你夫人還在,好好照顧她吧——買藥省下的錢就權當我的一片心意。”

那人又跪下給張洋連連磕頭哭著道謝,“多謝張大夫救命之恩……小人無以為報,往後張大夫有什麼需要,小人斷不負張大夫……”張洋不管他,任其痛哭流涕,他隻顧著清點藥櫃中的藥材。

送走那人,張洋這才理會在一旁站了許久的張信忠,他淡淡地問道:“何事?”

張信忠依舊沒有緩過來,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肖……肖世嘉……我看見肖世嘉了!”

“哦?肖世嘉?他不是十八年前就死了嗎?張信忠,你該不會是老眼昏花了吧?”張洋若有所思道。

“老爺,是真的!親眼所見,千真萬確!”張信忠喘著粗氣說。

“哦?”張洋頓了頓,說道:“那小姐呢?”

“小姐……小姐被肖世嘉帶走了!”

“李媽呢?”

“李媽……我剛才看見她上了一輛馬車走了。”

“張信忠,你先回去吧,我想有一些事情還要處理。”張洋低下頭,整理灰色木桌上散亂的土黃色油紙和黑青色銅秤。

張信忠一頭霧水,滿臉疑惑,為何老爺對這事好像並不感到驚奇。

待張信忠不明不白地離開藥行後,張洋關上藥店的門,恰好遇上黃長休家的車夫駕著馬車緩緩停在張洋麵前,一個身著繡有四條四爪金龍的黃衣的少男從車蓋裏探出頭來,笑嘻嘻地招呼道:“張伯父,快上車。”

張洋笑著回答:“長休啊,你還是喜歡嬉皮笑臉的。”眼角的笑紋清晰可見,若是沒有記錯,張洋十八年前就已是這副樣貌。他老得早,四十多歲時就長成了六十多歲的樣子;但是他又老得慢,或者說從那年起便沒有再老過,如今六十多歲了還是當年四十多歲的模樣。

黃長休熱情地招呼張洋,待張洋登上馬車後,車夫便開始策馬。於是三人一同出發前往城東李府。

今日李綿陽與張思銳之婚禮本就不簡單,遠非歐陽存一行人想的那般隨意。其中肖世嘉謀劃最多,他負責安排接親隊伍,埋伏歐陽存一行人;在肖世嘉的計劃裏,黃長休也起著重要的作用。

張洋什麼都不說,但是他什麼都知道,以他老中醫低調、內斂的性格,向來是不會張揚的。

顛簸著,張洋與黃長休坐在馬車裏慢慢向李府靠近。

……

沱水河畔,有一大片竹林,一座典雅恬靜的府邸坐落於此。府邸前有一方寬闊的石磚坪子,再往前,便是碧綠色的沱水河了;府邸後是青翠的水光山,清風微微拂過山間,竹林也沙沙的響。

肖世嘉領著接親的隊伍走到府邸前的石坪廣場上,抬頭對馬上的李綿陽說道:“可以摘紅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