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陽春白雪(1 / 3)

今天黃長休起得格外的早,大概不過辰時就起床了。此時已經入秋——黃長休起床變早了,太陽起床可是要越來越晚了。當黃長休起床走到庭院時,天際還沒有出現太陽,東方隻有迷人的霞光。那霞光被躲藏的太陽染得淡淡的,就像女子塗在眼上的橘黃色眼影,甚是漂亮。

黃長休在庭院中跟彭師傅學木工,時不時地望望天際那抹橘黃,他感覺天空好像是個美女,橘黃色的眼影下肯定藏著一雙迷人的大眼睛!

“喲,小兔崽子今天起得挺早啊。”黃申看著後院裏正在學習木刻的黃長休,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其實黃申起得比黃長休早多了——他在黃府裏逛來逛去,就是在打發時間,看黃長休什麼時候起床。今天的木工師傅是黃申叫來的,畢竟人家師傅都來了,黃長休不起床就不禮貌了。黃申原本打算要是今天黃長休一直賴床不起,就讓他的姐姐黃晴雯去把他拖起來——黃晴雯對付黃長休很有一手。

“爹,別吵,這兒忙著呢。”黃長休一本正經地說。他剛剛還在看天上的“美女”,聽見黃申的腳步聲時,就趕緊低下頭,假裝一直都有在認真地學木工。

“不錯不錯,咱們黃家祖上冒青煙咯。你要是把雕刻學好,金玉良緣的事,我就不跟你追究了。”黃申笑道。他背著手走過長廊,到轉角處還不忘回頭看看黃長休,然後笑著誇讚道:“有出息了!”

黃申消失在轉角後,好一會兒都沒有回來,大概是要出門談生意去了。

黃長休手中的刻刀上上下下,對著一個小木塊雕琢著。他聚精會神的樣子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愛,眉頭輕輕地皺著,好像在思考什麼問題,兩隻單眼皮的眼睛又顯得有些無精打采,好似還沒睡醒又要睡著了一樣。

黃長休覺得還是有點困,於是放下刻刀揉了揉眼睛,把粘在睫毛上、淚腺處的眼屎擦掉——他早上從來不洗臉,因此老是被姐姐黃晴雯嫌棄。黃長休卻毫不在意,他有一套自己不洗臉的精神勝利法——反正沒有女孩子喜歡我,沒有女孩子看我,我不洗臉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誒,師父,你看我這小人兒雕得怎麼樣,精致吧。”黃長休問到麵前這個蓬頭垢麵,披頭散發的男人。

這男人便是黃長休的木工師父,彭師傅——京城中有名的雕刻師。他的手藝精湛,市會中高價木雕、石雕多出於他手。在他手下,那物料真是要變什麼就變什麼,且栩栩如生。雖然算是名人,可是此人卻不修邊幅,從不管自己的外貌,胡子拉碴,白色的、黑色的胡須膠著在一起,像是很多年沒有清理過,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全身一副邋遢模樣,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哪裏來的乞丐呢。他和黃申倒是老相識,合作多年,為黃家雕過許多玉石,都曾賣出高價,或作為買家收藏的良品。黃申見黃長休又不愛讀書,又不愛寫字,便請來這位老師傅教他雕刻的技藝,也算是繼承家業了。

彭師傅深沉地笑道:“黃公子的手藝自然不錯,相比前幾日,還是有不少長進的。”

黃長休得意地說:“那是當然,其實啊,本來呢,我想雕個普普通通的小人兒就行了,反正我這水平也不高,是吧,誰知道,我這兒越雕越好,雕了個大美人兒出來,你看是不是?”

彭師傅看了看,這小人兒被雕得歪鼻子斜眼的,四肢也“不健全”,有幾分好笑。彭師傅笑了笑,心想,黃長休在木工技藝方麵沒有從自己身上學到多少,倒是在個人整潔方麵得了自己的真傳。

“的確是啊,有的東西,現實之中往往與心中所想,不甚契合,你越想它好,它便不好;你越想它不好呢,它就越好。也許,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所得到的,並非你所熱愛的;而你熱愛的呢,卻又得不到。我活了六十多年了,看過許多悲歡離合,的確,有的事,不可強求,恰如這雕刻,刻刀之下,得到的也許並非自己當初想要的模樣,卻是這物料最適合的模樣。”

彭師傅看了一眼黃長休,繼續說道:“未來你也要經曆很多事,這雕刻的技藝也許幫不到你,但是雕刻之中蘊含的哲理,希望對你有所益處。”

黃長休哈哈大笑:“老頭兒,沒想到你還是個哲學家啊,我還真沒看出來。初看到你,還以為你是我爹在外麵撿來的流浪兄弟呢。行,師父,今天就教到這兒吧,我,還有要事處理呢。”

說完,黃長休笑眯眯地和彭師傅告辭,要出家門了。

彭師傅捋了捋自己膠著繚亂的胡子,感歎道:“這樣的青春時光,你們年輕人可要好好珍惜啊。”

黃長休今天起床這麼早,完全是做樣子給黃申看。黃申要他學雕刻,否則就要他把金玉良緣吐出來,黃長休可不幹,送出去的東西潑出去的水,哪有要回來的道理。黃長休也明白,爹的意思,重點不在還上,而是在學上,就是逼著自己學點東西。之前要自己讀書寫字,想讓自己去考科舉,因為家中經商,若是自己以後能夠入朝為官,就可以為家中生意保駕護航(在樊樂昌死後,樊忌對潭州王樊征心懷芥蒂,所以黃家的政治背景弱化了不少;及樊征中風而死後,樊忌與二代潭州王關係更為疏遠)。但是黃長休學不進去東西,考來考去連童生試都過不了。母親樊軼倒也看得出來,她的寶貝兒子不是讀書的料,這條路走不通。於是她就跟黃申商量,讓黃長休學點其他的,無論如何,身有一技之長總好過於無吧。黃申細想,黃家所識之人中,除去那些大員,就是鏢師和雕刻師了——黃長休自幼體弱,不適合習武,幹脆就讓他學雕刻算了。

黃長休這會兒可是算準了黃申的出門時間才出門的,你說黃長休有什麼要事吧,倒也沒有,不過是幾日沒有去陽春樓了,心裏癢癢。

這陽春樓和黃府,都坐落於城北。城北算是京城達官貴人最多的地方了,除了黃府,這兒還有國相漆清高的漆府、禁軍統領劉致和將軍的劉府。黃長休沒怎麼去過漆家,隻是知道他們家出了個貴妃,因此漆家很受皇帝樊忌寵愛;黃長休倒是經常去劉府串門,他與劉將軍的兒子劉渡熟識,老是纏著劉渡問些打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