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囊中羞澀(1 / 3)

祭舜,說起來姚光是有私心的。九嶷山地理位置偏僻,若不是因為舜帝葬身於此,想必世間不會有幾個人知曉。若不是因為有祭舜大典,九嶷山也不可能發展起來。師父之前和他說道,九嶷山的祭舜大典已經有幾十年沒有舉辦過了——祭祀長官的作用變小倒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是這九嶷山若沒有祭舜大典,便成了一個無人問津之地,一個蠻荒之地。到時候九嶷山便成了那所謂的“世外桃源”,與世隔絕……

姚光想起來,西漢時漢武帝劉徹聽從主父偃的建議頒布推恩令,詔封長沙定王劉發之子劉買為舂陵節侯,在九嶷山旁的舂陵鄉建都,下轄九嶷山,是為舂陵侯國。可是這劉買一族在九嶷山一帶待了不過兩代人。到了第三代時,舂陵侯劉仁覺得九嶷山偏僻,瘴氣又重,便請求遷徙。漢元帝劉奭恩準了他的請求,於是舂陵國遷到了南陽。六十六年後,舂陵侯劉買的四世孫劉秀率舂陵劉氏出兵討伐王莽,史稱舂陵起義。最終劉秀統一天下,使國家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史稱光武中興……

正當姚光越想越遠時,江上在身後拍了拍他的背,姚光這才從想象裏走出來。

“師兄,我們盤纏不夠了,頂多還能在這旅館裏住兩天,兩天後怎麼辦啊,不會睡大街吧?”江上問道。

姚光這麼久以來好像還真沒有注意過盤纏的事,他總是在想著祭舜的事——一路從九嶷山走到京城,銀兩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何況這京城物價本就高,剩下的那點錢也撐不了多久了。好在京城裏也有幾個道觀,或許可以去借住一段時間。

“我知道洞靈山上有個清虛觀,既然叫洞靈山,又叫清虛觀,想必是供奉地官大帝的。”姚光說道。

江上有些疑惑:“你怎麼知道的啊?”

“地官大帝即帝舜,尊號中元二品七炁赦罪地官洞靈清虛大帝青靈帝君。”姚光說道:“帝舜是道教尊奉的神祇,憑洞靈清虛四字即可推斷此觀祭奉地官大帝,自然不會錯。”

江上開心地拍了拍手:“那好啊,隻要和長老說我們是從九嶷山來的,他就會收留我們了,這樣我們就不用睡大街了。”

在旅館吃過提供的最後一頓粥食,姚光與江上便出發前往洞靈山清虛觀。

今天恰是秋社日,京城裏,街道上人山人海。人們總是為了打發時間發明各種各樣的節日,春節如此,元宵如此,秋社日亦是如此。他們仿佛隻有保持這些風俗才能夠記住一生經曆了多少年歲,而那些不喜歡過節的人則會對年歲缺少感知吧。雖然年年如此,歲歲如此,過的永遠都隻是這幾個節日,他們依舊樂此不疲,從不停歇,端午節包粽子,中秋節做月餅,小年做堿水粑粑……

他們有時用節日感謝上蒼,感謝神靈,感謝親人朋友,但是缺少一個節日去感謝自己。生日,隻是一場狂歡罷了,不算——另外,地球公轉回到了某處似乎也沒有什麼好慶祝的。姚光從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他問過師父自己的生辰,但師父卻未曾告訴他答案,隻對他說了這一句話——“在意這些做什麼呢,你隻是在夢中啊。”也許是說自己天真,以自己的力量是無法將這乾坤顛倒過來的;也許是說自己不夠清醒,為人處世都存在一些問題。有的路是走不通的,可是姚光卻選擇去試一試,試試才知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街道兩旁女人們簇擁著,把道路擠得水泄不通。溯著女人們的聲音,江上遠遠瞧過去,隻隱約看見一個白淨的腦袋,臉上抹著厚厚的白粉,看不清是男人還是女人。

等到那腦袋近了來,江上才看清楚,原來這轎上是個長相、妝容皆如女人一般的男人,周圍那些人既不是路人也不是他的仆從,像丫鬟,卻又不是。

江上無法理解,隻以為京城裏的人和窮鄉僻壤或許不同吧。

“你擋我道了,讓開讓開。”眼前一個開路的轎夫硬生生將姚光推開。

“你幹什麼,不長眼嗎!”江上氣憤地對著這個轎夫說道。

姚光按住江上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激動。光而不耀,靜水流深——這是他們名字的意義,也是師父對他們的教誨。

“停。”

顯轎上的男人說道。隻見他生得麵容皎白,柳葉眉之下是一雙吊梢眼。這人名字叫做司空伏,也就是陽春樓中司空月的哥哥。他們原本都是京城梨園中的戲子,可是這太朝重武輕文,也沒有什麼人喜歡聽曲,從前的梨園一家一家的倒閉,諸多梨園子弟隻好另謀生路了。在梨園倒閉後,司空月憑著她唱曲、彈琴的本事,去了陽春樓;而這司空伏不知是怎麼搭上歐陽存的,做了歐陽家的門客。

司空伏的身子緩緩地離開轎椅的靠背,坐起來伸了個懶腰,伸懶腰的同時目光側向江上,嘴裏哈打著哈欠,顯得極不尊重。江上一身道袍樣式的灰衣,從九嶷山一路走來,也不怎麼換過,看起來風塵仆仆的,這在司空伏眼裏顯得很好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