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秋社之遊(3 / 3)

在於大員門下學習時,他讀書更加勤奮,同時他懷著一種僥幸,親人們健在,待他學成之後就能讓大家享福,可是幻想終究不能遂願。高鬆政變後,天下格局發生重大改變,西疆邊境的瀚國聲稱隻忠於樊樂昌,大舉進攻太朝。瀚國騎兵一度突破了玉門關,直逼秦地。原來鎮守西疆的不少將領是高鬆提拔起來的,因為高鬆政變,他們有的被連坐殺頭,有的被貶官降職,當瀚國騎兵奇襲玉門關時,眾將領消極怠戰,打法保守,連連撤退。太朝不是沒有能打的人,而是能打的人都下了位,上任都是新人,隻懂得紙上談兵。

樊忌一心想要培養自己的嫡係軍隊,他提拔了歐陽家,又想早日接手西疆這個大盤。也許正如樊樂昌說的那樣,樊忌的強硬大概是出於無知加固執。樊忌想要動員更多的軍隊來抵擋瀚國的進攻,而這就需要更多的征稅,但是太朝的苛捐雜稅已經很高了,這些都是樊樂昌在位時留下的弊病。樊忌知道此法行不通,即便逆著民意征到了軍費,也不一定打的贏這場仗。無奈,最終聽了歐陽德盛的進言,派洛華公主樊星淇去和親,與瀚國簽訂和約,每年賞賜瀚國大量財物。那時樊忌剛登上帝位,最重要的是穩住局勢,戰是最沒有把握的選擇,除了和親,可能真的別無他法了。最終兩國局勢平定下來,秦地經瀚國兵馬一來一去創傷嚴重。簽訂和約後,賦稅又上漲一成,由原來的三成變成了四成,即便是秀才的家庭也要上交了。

朱瀟待在省城長安,未受戰爭波及,又有於大員照料,衣食無憂;但是他的精神極度折磨,他不知道自己的家人現狀如何,寄去多封書信,家人杳無音信。後來終於傳來準確的答複,除了朱瀟,朱家所有人全部在饑荒中死去。想不到事情變化這麼快,母親送南瓜餅給他的那一次離別竟成了他見家人的最後一麵。朱瀟的信仰在這一瞬間崩塌了。他曾懷著一種僥幸,親人們健在,待他學成之後,在外打拚多年之後飛黃騰達就能讓大家享福,相信很多人也懷著這樣的想法,當然更多人是因為身不由己才做出這樣的選擇。親人逝世讓他明白,他的想法過於理想化,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他未能盡孝而他要盡孝的人早已撒手人寰。他走出於府,又走回於府,不斷徘徊。他在思考科舉於他而言還有何意義。

他站在於府門口,看街道上籠罩著一層厚厚的白霧,白霧將廟府樓宇、山巒青木一並遮蔽,他看不清。直到他走得更近些,這才隱隱看出些許輪廓。他發覺他的睫毛上蒙上了一片小水珠,這才明白原來這白霧不是霧,是微微細雨,像清明時節的雨。沉重的水汽將整個長安城吞沒,他想這是雨,是一場還未能在人間多駐足片刻即又回到天上去的雨,令人遺憾,讓人不舍。曾經他貪念世間萬物在他眼前好似永恒的存在,不料一次次的分別使他意識到以後也隻是聚少離多。世人為了最開始那個小小的想法拚盡全力,回過頭來才明白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如果再有一次機會,他不想出人頭地,他隻希望可以守候身邊自己愛著的每一個人。

秋風微微吹來,卷著街道兩旁樹木上落下的枯葉掉到行人的身上,涼意悄悄地襲在人們的身上。包子攤上熱氣騰騰,賣小吃的攤鋪前人來人往,又讓這人間暖和了許多。

“老朱,想什麼呢,走了!”

黃長休拍拍他的肩膀,朱瀟側過頭看到黃長休。

是啊,想什麼呢。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逝者已去,往後要做的便是珍惜眼前人吧。

“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