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老爺不緊不慢:“這是個什麼人比我兒子還要好嗎?”
小燕子心煩意亂地說:“他…是我最不願喜歡的那種人,總有那麼多無可奈何,總讓我不得不妥協,做我不願做的事,說實話沒有司徒好,”她哀怨又甜蜜:“可是沒辦法,誰教我就是碰見他了!”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又和慕瑜成親呢?”
司徒著急道:“爹,我不都跟您解釋過了…是我…”
司徒老爺舉手止住他,繼續看著小燕子問道:“如果是昭聞或是墨聲答應幫你這個忙,你也願意嗎?要知道,如果那個人不來找你,你很可能就會將錯就錯的過下去…難道你對慕瑜就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嗎?”
小燕子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一時愣住了…是啊,如果是墨聲或者昭聞,她還能這樣無所顧忌的答應嗎?顯然不會…如果沒有遇見永琪,她確實拒絕不了司徒這樣的男人。
司徒也沒想過,他以為小燕子對他是不留一絲機會的,這時看小燕子迷惘的神情,不禁生出一絲歡喜。
司徒老爺不需要她回答,略停了停,給她時間想一下就夠了,歎道:“有多少刻骨銘心的感情最後隻能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而不可即,兩個不合適的人在一起,會經曆難以忍受的痛苦和掙紮,修成正果的寥寥無幾,有時候看看身邊合適的人,放下執念,是一種解脫,我隻怕救了他,對你未必好。”
小燕子此時尚聽不出話中深意,隻當司徒老爺還在猶豫:“司徒老爺,我知道我太任性了,給您添了很多麻煩,我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幫幫忙!如果他得救了,我會永遠記得您的恩情,以後隻要您有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會做到!”
司徒老爺意味深長地看了司徒一眼:“如果我說,要你接著做我的兒媳婦呢?”
“爹!”司徒難得麵皮紅了,咳了咳。
司徒老爺不為所動,等著小燕子的答案。
小燕子聽得這句話似是條件,不答應怕惹惱了司徒老爺,可是答應…永琪會多麼傷心,她忘不了婚禮上永琪看她的眼神,她絕不能再背叛他。
“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可以像永琪那樣對我…”小燕子喉嚨裏腫了硬塊,哽咽著:“我…”她眼淚直直的掉落下來,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司徒不自覺也隨她掉了淚,他茫然地擦著眼角,不知自己為何有這樣的反應,心好像已被眼前的女人控製,痛惜地看著她,看不得她委屈:“爹,您想要兒媳婦多的是我幹嘛要一個心裏裝著別人的女人,別為難她了。”
司徒老爺從小燕子身上看到了往事的影子,也被觸動了情腸,默默良久,終於說道:“世間多少癡兒女…也罷,這個人我救了,我是個醫者,也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一旦我醫好了,我不要錢,你隻需記得欠我個天大的人情,以後是要還的,姑娘,你可想好了?
小燕子此刻顧不上許多,滿口答應:“我想好了!請司徒老爺這就跟我去救人吧!”
待他們趕到時,晴兒正不停地幫永琪換著帕子,永琪麵無血色,睡夢中極不安穩,眉毛幾乎縮成一團,像是在隱忍著劇痛,額頭仍不斷地滲著汗。
司徒老爺果然不同凡響,他的醫術天賦盡顯,施以金針將永琪的經脈封住,防止毒素蔓延,隨後靜手查驗傷口。
研究了大概一刻鍾,他方凝眉道:“這種毒老夫以前遇見過,極為罕見,是江湖中失散已久的--金蠶蠱毒,此毒傳自苗疆,苗疆端午節時收集百蟲放於瓦罐自相殘殺,一年後開封剩下一種金色貌似蠶蟲的東西,再用金葉喂養幾個月,便會形成金蠶蠱毒。”
小燕子守在床邊,什麼什麼毒她都聽不進去,隻呆呆看著永琪難忍的模樣,心痛極了:“為什麼永琪看上去好像很難受啊!”
司徒老爺不忍地說:“一旦中了這毒每隔兩個時辰就有如千萬條蟲在周身咬齧痛楚難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小燕子一下子怔住了,這疼,這痛,原本是該她受的啊!永琪…永琪…你為什麼這麼傻!
“司徒老爺,我知道你有辦法對不對,你是神醫,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都要救他!”小燕子隻堅定這一個信念。
司徒老爺欣賞她的果決,也算是試探:“老夫隻是暫時用金針封住了他的經脈,但毒素還在體內,因而這第一個代價就是要有人把毒從他傷口裏吸出來,不過你可能也會染上毒。”
小燕子沒有絲毫猶豫,就要去做,簫劍晴兒登時雙雙阻止她。
司徒本來在一旁看她為永琪心傷那個樣子,就極力堵住快要漫出來的失落和醋意、現在她居然不顧自己的性命,再也忍不住拉住她:“你瘋了嗎?知道有多危險嗎!”
小燕子眼眸深處流露著無畏,超然一切地神態讓人覺得任何勸阻都是多餘的。她平靜開口:“如果你們是我,也會這樣做的,讓我來吧。
三人皆沉默,鬆了手。
她深吸一口氣,一開始小心翼翼地碰觸,到後來不顧一切地吮吸,整個過程是那麼漫長,真教人感歎問世間情為何物?
為了深愛的人生死不懼。
司徒轉過臉,不願看到這一幕,有那麼一瞬,他甚至把病床上那個幸運至極的英挺男子幻想成了自己。
待小燕子結束,司徒老爺拊掌嗟歎:“真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姑娘!你放心,你吸的毒不會影響你的身體,金蠶蠱毒隻會發作在一個人身上,第二次就無效了……”
眾人一臉疑惑,既然是這樣,之前怎麼不說呢?
司徒老爺解釋道:“我之所以沒說明,是想試試你救人的決心有多大,對於醫治一個病人來說,藥石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家人的信念,這種信念會傳遞給病人,如果家人肯為了他不惜一切,那麼他一定會貪戀世間的溫暖,不會離去的!”
小燕子恍然大悟:“那就是說,隻要永琪堅持下去,您就有足夠時間去配製解藥對嗎?”
司徒老爺笑道:“聰明!好在我早年間見過一次,也算是有經驗,配製這個解藥需要三天的時間,在此期間,你們要不斷和他說話,保證他有意識,一直等到解藥成功配出來。”
小燕子喜極而泣:“我一定會的,您的大恩大德小燕子不會忘記的!”
小燕子催促簫劍晴兒去休息,堅持要自己照顧,實際是有小心思的,她希望永琪醒來第一個看見的就是她。
其實細想想又有什麼特別的意義?那他是不是就會覺得她一直就在身旁陪著,睡夢中也不是一個人,也不會孤單。
她知道,永琪一直是害怕寂寞的。
沉睡的他依舊如昔溫潤如玉,這張儀表不凡的臉吸引過多少貴族小姐?那麼多美人他都不曾動心,偏偏喜歡上了她這個完全不合規矩的世人眼中的野丫頭。
不是沒有原因的。
皇室中的阿哥內心都是孤獨的,阿瑪不能給自己足夠的愛,君臣超越了父子,對於父親他們更多的是仰視。而額娘,在他們最最需要母愛,或者說是最容易記住親人的好的時候,往往養育他們的是另一個女人。一方麵,他們感恩給予自己身體發膚的親生母親,與此同時,他們又想回報陪伴自己成長的所謂養母。如此反複矛盾,結果卻是誰都不能占據他們內心最柔軟的位置。
小小成長的永琪,徘徊於紫禁城的宮牆之中,卻向往渴望著外麵活色生香的世界。正因欲訴無人能懂,更無人可訴,他才更覺寂寞。若娶一位中規中矩的福晉,不過是將兩個人的寂寞疊加。這樣的生活沒有期待他從不想要。
那萌發澎湃著熱情自由的火種,誰撒下的已不知何時,卻冥冥之中,在他十九歲轟轟烈烈的青春年華,命運讓小燕子姑娘負責點燃了它。
恰恰,這女子又是極美的。
由此,一箭鍾情。
所以說,兩個人相互的吸引不是沒有道理沒有根源的。就像永琪豔羨著小燕子多姿多彩的同時,卻誘發了積存已久的愛慕,而小燕子在習慣永琪無時無刻的保護和關心的同時,卻讓一向驕傲的她不敢去想兩人之間的有可能。
逐漸的心靈靠近,莫名的契合程度,造就了這一對歡喜冤家。
誰說他們不合適,他們本是一樣的人啊。
小燕子輕抬起永琪厚實的手掌,看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不自覺地十指緊扣,貼近掌心的位置,奇妙的感覺滋生。
她追溯往昔,原來一些瑣事也如此清晰:“永琪啊,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你的呢?”
是我因假格格忐忑不安,你知我心意為我費心籌謀的時候?是我挨板子你深邃眼眸滿是心疼的時候?是我每一次出頭打架跌進你溫暖懷抱的時候?是山水掩映的風景中,你深情款款向我訴說愛意的時候?是第一次你不可抑製猛然吻向我的時候?
還是早在我遇見你的那一天起,我的心就不再屬於我自己。
小燕子淺粉的嘴唇勾起煞是好看的笑靨:“那一箭射過來,我痛的都沒有知覺了,居然就那麼肯定的相信你會幫我,現在想來,是你的眼睛騙了我。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眼睛,簡單純淨,像一束溫暖的陽光,隻要我對視多一會兒,就會心跳加速…”她接著訴說:“其實我早就覺得你對我不一般,我對你好像也是不同的,但是…我沒有接觸過,不知道那就是喜歡…”又垂頭懊惱起來:“唉…真不該那麼早答應你,這樣你就能多追我一會兒了!”
如果這時小燕子抬起頭來,一定會看到永琪微浮的嘴角。
“所以…永琪,你要快快醒來啊,我什麼都不怪你了,不管你什麼身份,你都是我的永琪,如果你接著裝睡下去,我就要生氣了…”
聲音減弱漸小,小燕子熬了半夜,終於撐不住,累倒在床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