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置之死地而後生(2 / 3)

“得嘞!”老板眼都快笑沒了。

小燕子想起小時候逛廟會,都是可憐吧唧的摳搜兩個銅板,買個餑餑吃就很幸福了,哪像永琪這樣買東西根本不考慮價錢,不由說道:“你都不知道講講價啊?”

“不是你說要急著走嗎?”

“剛才我不急著走,你也沒還價啊。”

永琪早忘了大逃亡時的算計生活,回歸本色,隨意的說:“浪費這個時間幹什麼。”

小燕子語噎,隻能感歎一句有錢真好。

街頭還有很多一男一女的搭配,想是天色晚了,舉止便放縱了些,要麼是男人財大氣粗的給女人買各色衣飾,女人在旁嬌滴滴的誇讚,要麼是男人挑著女人的下巴竊竊私語,旁若無人…總之,這個點還帶夫人出來的,永琪是頭一份兒。

是以迎麵走來的男人總是先上下打量貌美如花的小燕子,而後心照不宣的給永琪遞一個“兄弟同道中人”的眼神,甚至有個男人老遠就瞅上了小燕子,剛和他們擦肩而過,就甩了一句“這小娘們兒真他媽漂亮”。

永琪氣炸了,要找人幹架,被小燕子笑著攔住:“這裏本來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跟他們白生氣!注意隱蔽!注意隱蔽!”

可是--

當小燕子看到一柔弱無骨的女人朝永琪拋媚眼,甚至趁旁邊男人不注意,將香氣飄飄的手絹往永琪臉上一打,並且矯揉造作的頻頻回頭,就站不住了,要衝上去理論。

永琪拉了她往前走,頭疼:“行行行,此地不宜久留,咱趕緊買了趕緊走。”

誰知到了梁記,東西都賣盡了,老板正準備收攤,家夥什兒都整整齊齊放好了,小燕子傻了眼,好話說盡,也做不出來了。

“怎麼辦?我們好不容易跑出來,還沒吃到,怎麼這麼倒黴!”小燕子捶胸跺腳,不住的歎氣。

永琪看她那懊惱的樣子,心裏好笑,指著前麵:“還有好多好吃的呢,我們往前走走,既然出來了,讓你吃個夠。”

小燕子像個泄了氣的皮球,意興闌珊,被動的讓永琪牽著走。

“吃這個好了,正好我覺得餓了,”這是家百年老麵店,夜裏都紅火得不得了,永琪對比之前十全十美麵館的客流,感歎道:“瞧人家這生意!”

裏麵坐滿了,老板招呼他們坐了外麵。永琪要了兩碗招牌炸醬麵,吃了一口,眉開眼笑:“果然好吃啊。”

“少爺,你什麼沒吃過,一碗炸醬麵就高興成這樣啊。”小燕子雖然還想著她的驢打滾,但也吃的津津有味。

永琪從她碗裏叨了一塊肉丁放進嘴裏:“嘁,那看本少爺跟誰一塊吃了。”

兩人吃的差不多了,永琪去結賬,出來一看小燕子不見了,頓時一身冷汗。

突然有人在後拍了拍他的肩。

他一回頭--

一個媚悄的狐狸美人隻露著流光的妙目和嫣紅的嘴唇,在紅綢包裹的兩排燈籠下,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微微歪頭笑著:“五郎,我來京城找你了。”

她是學那日所看話本之中與公子哥京城偶遇的姐姐,永琪噗嗤一笑,心怦怦而跳,一千次一萬次的為她心動,攔腰扯進懷裏,繼續著沒羞沒臊的劇情:“美人兒,你可算找我來了,我想你想的都快瘋了,你看這良宵苦短,怎能虛度?不如讓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小燕子轉了個圈掙開他,欲拒還迎:“那你來追我呀。”

她跑了起來---

永琪的手在空中抓了一下,什麼都沒有,她殘忍的消失不見…身形一歪,模糊了雙眼,有人扶住了他,抬眼是簫劍關切的麵孔。

他將麵具還給彩霞,走向小燕子,她還是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般天真的睡著,他與她額頭相抵,默默溫存。

眾人看到這幕眼淚更是止不住了。

永琪直起腰來,是和命運對抗的姿態,眉目清華,微笑著問大家:“都吃早飯了嗎?再陪我吃點吧,吃好我們去找爾泰塞婭。”

柳青激動的接口:“沒吃沒吃,大家一起吃,我們不能再垮一個人了!”

眾人急忙都打起精神來入座,喝粥的喝粥,吃菜的吃菜。

那些青春燃燒的日子。

他們不能接受任何一個人離去。

爾泰塞婭亦是剛用了早膳,又出來禦藥房院裏等。

塞婭毫無怨言的等了一夜,鼻尖通紅,哈欠連連,爾泰看的心疼:“塞婭,你去睡會兒吧,我自己在這兒就行。”

“我一點都不困!”塞婭晃了晃頭,玩笑道:“這個小燕子就知道折騰我,看她醒了我怎麼收拾她!”

爾泰知道金嬌玉貴的她為“情敵”這麼守一夜不容易,她現在渾身都閃著光,突然緊緊擁住她:“塞婭,你曾問過我,是不是喜歡小燕子…”

“你說那是過去的事了,”塞婭並非不酸楚,為這個心結她已難過了好久,一直解不開,這個節骨眼她怕爾泰說出什麼對小燕子真情流露的話來:“我開始想不明白,現在想明白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她終是越過自己的極限,說了軟話。

“過去的事是過不去的,”爾泰誠摯無比:“我昨天在這站了一晚上,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我大概喜歡的不是小燕子,而是人間的溫暖。”

“什麼意思?”

“小燕子是一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卻活的有滋有味,肯幫一個素不相識的姑娘闖圍場,紫薇呢,在種種誤會下仍然願意相信小燕子,甚至要放棄自己的夢想成全她,她們倆的到來,改變了皇上和我哥,也改變了我和班傑明,我們的關係踏過了禮法,真正是情同手足了,漱芳齋的一家人,還有簫劍晴兒,柳青柳紅,含香麥爾丹,我們本是毫無關聯的一群人,現在成為了血脈相連的親人,我們用最熱忱的心,毫無保留的對待彼此,相互理解,相互支持…我喜歡的就是這種溫暖,”爾泰握了她的手放在心口,洋溢著滿足的笑容:“塞婭,很高興你加入我們了。”

塞婭聽的入神,正看見十全十美等人眾誌成城而來,他們臉上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堅定…她忽然熱淚盈眶,感受到了那種溫暖的力量。

眾人彙聚在一起,站了滿院子,天荒地老,他們一起等。

這是一個漫長到煎熬的過程。

流水落花,長風送雁,百川歸海…時間不停的在逝去。

眾人圍坐在藥氣彌漫的院中,兩兩相依,隻有永琪獨坐在最前頭,他取出貼身香囊裏小燕子為他雕刻的小金箭,在手指間無意識的來回轉動著,沉醉在數不清的回憶中,忽而發笑,忽而憂傷,忽而平靜…這是他一個人的狂歡。

爾康被海蘭察叫了出去,回來神情肅穆,彎腰輕聲喚道:“皇上…”

永琪仍支頭出神看著手中金箭。“永琪…永琪…”爾康不得已換了稱呼,稍稍推了推他。

“嗯?”

永琪這才抬眼,他純潔如同迷路的天使。

爾康心疼的皺了皺眉,對紫薇用口型說了個“帕子”,紫薇便遞了過去,爾康拿過給永琪,永琪沒有接手,疑問看他。

爾康指指他的臉。

永琪頭一起,才發現淚水已經將手掌打濕了,他接過帕子,粗粗的擦著手。

爾康邊道:“履親王、質郡王、儀郡王、成郡王帶著福晉請求入宮探病侍疾。”

永琪手上動作未停,望著藥房緊閉的大門,眉目間由哀傷緩緩轉為冷淡,吩咐道:“紫薇,晴兒,麻煩你們陪著幾個福晉去看小燕子,就讓她們遠遠看一眼,別讓她們多停留,”而後閉眼後躺在椅子上:“爾康,讓幾個王爺去養心殿。”

爾康、紫薇、晴兒便出門各自相迎。爾康與四位王爺會合後,即往養心殿走,永城殷勤的問著:“聽說昨晚動靜不小,皇上怎麼樣了?”

爾康歎了一口氣:“唉,皇後難產大出血,皇上一時急火攻心,暈了過去,早上去了趟太醫院,身子還是不爽,又回養心殿躺著了。”

永瑆頗為擔憂,感慨道:“誰碰見這事不鬧心,何況皇兄皇嫂感情那麼好,皇嫂那怎麼說?”

“說不準呢,”爾康又道:“幾位王爺一會兒好好勸勸皇上。”

永璿笑哼了一聲:“爾康,在皇上眼裏,你們福家兄弟比我們這幾個親兄弟還親呢,我們勸起來有限,還是少不了你們福家兄弟出力啊!”

其他幾位王爺聞言都有些不悅。

爾康臉色尷尬,正要說兩句,永瑢卻十分厚道的接了嘴:“八弟,徹夜陪著皇兄的也是福家兄弟,爾康是咱們的姐夫,都是一家人,這時候你就別說酸話了,皇兄的身體最要緊。”

永璿欲反駁,被永瑆拉了一下,終究未說出口。

待諸王爺進了內殿,看到永琪半臥在床,頹廢不堪,隻是勉強提著精神,撐著一口氣,都吃了一驚,不解短短一夜,他為何就消磨成了這樣子,於是爭先恐後的噓寒問暖一番。

永珹麵上不住的唉聲歎氣:“五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你還年輕,可不能就此垮了,讓外麵人笑話。”

永琪重咳了兩聲,嗆得臉色愈白。

永城身為兄長,卻總不及永琪長臉,多年來心裏雖認命不如他,但難免有點嫉妒,第一次見他以這種虛弱的麵貌示人,除了兄弟間的那點惺惺相惜,一種強者的得意進攻心態不自覺占了上風。

“你從小溫良恭儉讓,樣樣都出不了錯,不怪皇阿瑪偏愛,但四哥多句嘴,女人這事上你就是想不開,非要一條道走到黑,你遲早栽在這上頭…”

永璿聽了甚合心意,細思永琪原來如此不堪一擊,臉上閃過一抹諷刺的微笑。永瑆見永城說話越了分寸,忘了君臣之分,急著幫他找補:“皇兄,四哥是擔心你,皇嫂吉人自有天相,會救過來的,你要保重身體啊。”

永琪不接茬,神情仿佛什麼都不在意:“最近朕確實沒心情理政,幾位兄弟多操點心,”他目光轉向永璿:“八弟,那晚京西健撲營與百姓爭糧,百姓們鬧到了宮門口,多虧你處置得力,否則老佛爺壽終都不得安寧,近來八旗將士作風鬆散,各營地屢生事端,你和四哥多去走走,整頓一下旗務。”

永璿平複著激越的心情,推辭著:“臣弟不敢擅專。”

“你和四哥商量著來,有問題多向阿桂這些有經驗的將領請教,不必事事向朕稟告,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列個條陳報上來,朕好些了再看,”永琪疲倦的躺下:“朕睡一會兒,不虛留你們了。”

爾康遂送諸王爺出門,待爾康折返回去,永城忍不住歎一句:“唉,這還能中用嗎!”

諸王爺麵麵相覷,各有所思。

爾康快走到殿門口,看見太後抱著念慈,欣榮牽著綿憶進去看永琪,便在門外等著。

永琪躺睜著眼發呆,手裏還是牢牢攥著小金箭。

太後小心翼翼的坐到床邊,輕晃著念慈:“哀家剛去了坤寧宮把念慈抱了過來,這段時間就讓哀家照顧吧,她精神頭正好你要不要看看?”

永琪每次看到女兒,就充斥著小燕子離開他的巨大恐慌,他搖搖頭,隻是說道:“有額娘照顧,兒子放心。”

太後見他對念慈都提不起興趣,頓感不妙,無計可施的看向欣榮。

欣榮瞧見永琪淒苦之色,千言萬語堵在口中,說不出的難過,她自知勸不了永琪,推了推綿憶:“綿憶,去跟你皇阿瑪說說話。”

綿憶磨蹭走過去,麵對著眼前毫無笑臉的阿瑪,哪知道說什麼,轉而去逗念慈,撓念慈的小手癢癢,念慈半張著嘴,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綿憶笑著叫:“妹妹,葉泡泡。”

太後忙為念慈擦著嘴:“妹妹剛吃了奶,和你玩呢。”

永琪動了動,忍不住偷瞄念慈。

念慈突然哇的哭了起來,太後哄著:“不哭不哭,找阿瑪是不是?讓阿瑪抱。”

永琪順勢起身將念慈接過去,怕金箭硌著她,就將金箭放在床邊,念慈哭的他手足無措,他慌張的說:“乖,阿瑪抱,不哭了啊…”

綿憶摸索到床邊的小金箭,好奇的舉起來看。

永琪瞥見,一把奪過去,厲聲大喊:“別碰!”

綿憶愣住,頓時也委屈的大哭起來。

太後將綿憶攬到懷裏,不滿道:“你瘋了嗎?他還是個孩子,你會嚇到他的!”

欣榮上前抱起綿憶,心疼的擦著他的淚,憤慨的盯著永琪,既然他這麼寶貝那個金箭,怎麼一抱女兒就可以丟下,而綿憶碰一下都不許她們母子,在他眼裏到底算什麼!

永琪耳邊滿是哭聲,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大反應,看著綿憶一陣愧疚,想哄兩句卻張不開嘴,太後和欣榮恨恨不已,念慈哭的更厲害,不願待在他的懷抱中…就這樣放任一切毀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