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冬狩重溫木蘭情(3 / 3)

牌局這才進入正常水平。

幾人說說笑笑,一直玩到天亮才罷休。

這種宿夜玩樂的快感讓小燕子意猶未盡,每次他們熱鬧聚到一塊要散場時,她總忍不住泛起絲絲離別的傷感,嘴上不住的挽留,可心知他們總是要走的,她隻得勸自己瀟灑。

幸好,她現在回頭,有永琪留在原地陪她。

晨霧簇擁著朝露,黎明的第一束曙光投向大地時,東方兀地射出幾根銀絲,一抹紅暈籠罩著整個世界,永琪的臉也是暖融融的,為她而生的白發早已無影無蹤,他負手傲立,絲毫不見熬夜的疲態,端的是萬物之主的氣勢。

怪不得別人總說她配不上他。

她也覺得,沒人配得上他。

小燕子突然發笑,她當時怎麼敢對這麼個人都喜怒隨心,真是傻大膽。

永琪抬眼望著遠方,帶回了幾分少年的率性和自由:“走,小燕子,咱們去那邊山坡上看日出!”一揮手:“來人,備馬!”

他帶她朝太陽奔馳起來。

她沒空傷感了。

兩人看過日出回帳補覺,小燕子醒來已經是大下午,永琪忙去了,並不見他的身影。她吃了飯,便收到塞婭的傳信,說請了巴特爾的小妹過去,讓她帶著明月也過去。

小燕子和塞婭一番裏應外合,明月很喜歡巴特爾小妹的天真爽朗,高興的接下了這個差事。

一時明月不在,小燕子覺得有些空曠,永琪這幾日也很匆忙的樣子,說不了幾句話就往帳外跑,小燕子終於忍不住,拉住他即將飛遠的深紫貂皮大氅。

“你這兩天忙什麼呢?”

永琪回頭:“事多著呢,一兩句哪能說清。”

“可是爾泰說這裏沒什麼事了呀,禦林軍看著也挺閑的,圍場裏的動物都快被他們獵光了,“小燕子呼扇著永琪的大氅,他不由得被她拽著後退:“永琪,我想西兒了,特別特別想,一刻也等不了了,你趕緊安排安排回去吧。”

永琪順勢用大氅裹住她抱著:“你不是想住在熱河行宮,不回紫禁城了嗎?”

“行宮再好,我也得要女兒啊!”小燕子在他懷裏扭身子:“你前兩天還想女兒想的不行,吵著要回去,這兩天又不想了?你什麼爹啊!”

“你不是嫌我念叨著煩嗎?我不說了,你又開始了,“永琪輕揩了揩她的臉:“再等兩天,就兩天,咱們就回去。”

“為什麼是兩天,不是一天,不是半天?我還想去看看你一箭射到我的地方呢,你都沒時間!忙死你算了!”

“賢-妻-良-母,”永琪故意把這四個字念的很慢,將她一軍:“女俠說過的話不算話啊,還撒上嬌了,你的骨氣呢?”

小燕子意識到自己的身姿確實有些造作,頓時站直:“誰…誰撒嬌了!”又想永琪最喜歡這個調調,他的反應似乎過於正經了,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意味,盯著他的臉:“你不對勁,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永琪穩如泰山:“那你跟著我,蒙古請了群喇嘛為大清念經祝禱,咱們一塊去淨化下心靈。”

小燕子隻覺腦子嗡的一聲,立刻離他遠遠的:“你自己去淨化吧,我渾濁著挺好。”

兩天後夜。

這日天氣轉陰,寒風瑟瑟,小燕子睡的格外早,帳中燈火熄了大半,隻為永琪留了床腳青瓷燭台裏一盞紅燭,幽幽燃著光輝。

“小燕子,小燕子。中仿佛聽見有溫柔喚她,鼻尖癢癢的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永琪俊俏的容顏慢慢清晰,正拿著發尾的黃穗子拂她,他連日歸晚,從未叫醒過她,她以為有什麼急事,啞著嗓子問道:“怎麼了?”

永琪更像說夢話似的:“你不是想去看看我射到你的地方嗎?我帶你去。”

小燕子鬆了氣:“這都什麼時辰了,還跑出去,再說外麵那麼冷,我都睡下了,才懶得動彈呢。

“那可是我們的定情之地,”永琪很遺憾的樣子:“明天可要走了,你確定不去?”

小燕子對他這幾日腳不沾地有點怨氣既是定情之地,他還像湊時間一樣隨意去就更起了小脾氣:“不去不去!誰和你在那定情,那會兒都不知道你是誰呢!

永琪板起臉嚇唬她:“現在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皇上,我說的話是聖旨,你敢抗旨?”

小燕子被他的幼稚逗笑了,側身枕手迷蒙著雙眼看他:“我抗旨你要怎麼樣,打我板子?

“那我哪兒舍得,”永琪輕佻的手溜進被子裏彈了彈她的翹臀:“打壞了心疼的還不是我。

“去去去,有沒有正形。”小燕子打掉他的手,重新躺好:“我要睡了。”

“不許睡,秉燭夜遊多有趣啊,陪我去!”永琪將她提起來放腿上,讓她頭躺在臂彎裏箍緊,俯瞰著她:“你穿不穿衣服,不穿我就這樣抱你出去。

小燕子的嘴唇被他擠的嘟起來,手拉開

胸前帶子,露出梨白色的小衣。好啊,你抱!我還能再脫兩件。

永琪盯著她笑,掌心探進她如玉肩頭摸了會兒,忽的橫抱她起來朝帳外走。

小燕子這兩天總碰見巴魯側妃,這側妃能在巴魯那拔尖兒,當然不是個簡單人物豁的出臉皮,放的下身段,馭夫之術張嘴就來,她聽了覺得自己跟人家相比,簡直不算個女人,存意用了心,這時不由得活學活用起來,絲絨外袍鬆鬆垮垮的,耷拉在肩後滿頭秀發垂在空中,她故意不管,隻軟軟勾著永琪的脖子。

走到帳門口,永琪定住腳步,不經意的威脅:“我可真出去了?”

小燕子水汪汪隱含些許春意的美眸,若有若無在他臉上掃過,翹首輕抬,雪白粉頸撩人:“走啊。”

永琪手腿酥麻,一步也走不動了,恨的牙癢癢:“要說那書還真沒寫錯你,你個妖後。”

“寫錯你了嗎?”小燕指尖輕點他上下吞因的喉結,嬌媚輕嗔:“昏君。”

永琪被罵的心神蕩漾,瞟瞟書桌:“要不還在那?

“想的美,“小燕子從他懷裏跳下來,手指隨意甩著睡衣帶子,慵懶淩亂,慢悠悠往裏帳走:“被你吵的睡不著,勉強陪你去吧。”

永琪興奮的搓著手,原來小燕子單靠臉和身材就可以在他麵前橫行,怎麼欲拒懷迎,怎麼欲語還休那是不願研究,他也不好意思直說希望她搞點花樣兒,誰料她這會兒通靈了,略使幾招就讓他魂不守舍,想到以後能如此這般你來我往的調情,心裏美滋滋的,有種“蕭家有女初長成”的得意感,

小燕子將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和永琪共乘一匹赤花鷹,冬天隻給大地留下了堅韌的鬆柏之青,走出圍場四四方方熄燈的帳子。

更添蕭索,赤花鷹足尖濺起的勁風帶土,為他們開著路。

後麵遠遠照樣是整齊的禦林軍隨護。

小燕子無法做到大人物的理所應當,心底還是更體諒小人物的悲哀,他們異想天開的浪漫,多少人都要陪凍,就像她曾做丫鬟的那家老爺夫人,晚上夫妻吵架,鬧的整個府上的人都不得安睡。

“讓他們都回去吧,我不喜歡人跟著我們。”

小燕子沒明說,永琪卻知道她的意思“保護我們是他們的職責,不能盡職,回去也睡不踏實,我叫他們回,他們也不會回的。”

小燕子感歎道:“當皇上看上去什麼都說了算,其實還不如當阿哥自在呢。”

永琪隻是笑笑:“都一樣。”

小燕子不再說,瞅著前麵片片烏漆麻黑的枯木枝椏,問道:“你還記得從哪進去的嗎?”

永琪也不怎麼確定似的:“找找看吧。”

赤花鷹被永琪駕馭著衝進林子裏,跑的慢了些,小燕子隻記得當年越過峭壁後走了很久很久,暈頭轉向的,她睜大眼睛,尋找著記憶中的地方,卻實在沒有章法,隻覺得哪處都像,哪處又都不像。突然看到前方似有光亮,騎近了,才發現一棵白樺樹半枝腰掛著金黃的燈籠。

小燕子疑惑極了,回眸看永琪。

永琪沒有出聲,微笑中些許神秘小燕子回想這幾日種種,霎時有點明白,於是也不再說話,安靜的由赤花鷹帶著走。越往前樹上掛著的燈籠越多,遙遙望去,百盞明燈籠如同漂浮在天河上的繁星,更夢幻的是,行至開闊地,一座被鮮花圍著的完全透明的四方玻璃房像是憑空降臨。

“找到了,”永琪唇貼近她耳邊,這才自豪著開口:“你看是這裏嗎?”

小燕子並未像他預想中的驚呼尖叫,反而出乎預料的沉默,她緊緊盯著玻璃房,明豔璀璨的燈光流瀉在她白如霜雪的臉上,如月照玉,雙眸中生出一顆滾圓的淚珠滴落下來。

永琪斜眼瞧見,慌忙用袖子為她擦去:“怎麼了,我最看不了你哭了,不好看?”

小燕子搖搖頭,順著用他的袖子抹了抹淚,下馬走向玻璃房,看清房中地上鋪著厚厚的毛毯,直接可以睡,擺著一張案幾,上備茶點瓜果,還有兩個炭火爐子。

房外四角邊早堆好了柴火,永琪從袖中取出火折子盡數點燃,為周遭鮮花照亮這最後一晚的生命。

這確實是他們初見的地方,雖然為了騰出地建房,砍了幾棵樹,小燕子還是認了出來,堅信不疑。

她如置身美夢中,全身輕飄飄的,她隻在養心殿後寢宮西次間窗上看見過整塊玻璃,知道這東西昂貴的很,永琪居然能用玻璃為她建座房子,問道:“你從哪變出來的玻璃?”

從京城造辦處玻璃廠加急運過來的,我生怕運過來會碎,一直擔心,好在如我所願,終於建成了這座玻璃房,“永琪從背後擁緊她:“你不是說,想躺在荒無人煙的沙漠看星星嗎,沙漠裏漫天塵土,躺起來不舒服,不如我們把這當成沙漠,先看了它。”

“我胡說的,你還當真了。”小燕子眼眶又紅了,努力忍著眼淚:“可是…這不像沙漠啊。”

“我夜觀天文,推測出今日會下雪,一會兒雪下起來了,雨雪紛紛連大漠,地上都是白茫茫一片,勉強也像沙漠了。”永琪的聲音輕柔:“我們一邊躺著看星星,一邊等著下雪,一邊看看有沒有可愛的小鹿跑過來和我們玩。”

小燕子回身埋進他懷裏,再也忍不住哭腔:“永琪…你別對我這麼好。”

永琪臉貼著她的頭頂,心口被她的眼淚淌濕,跟著難受了:“我不會變的,小燕子,別怕好嗎?”

我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可以沉溺在你編織的夢境中,藏在你的懷裏,讓時間看不到我,躲過所有滄桑。

這是小燕子心底的願望,她不能說出來了,說出來會不靈的。

他們一起躺下,蓋上灑下來的月光,看著永不墜落的星空,長夜寂靜如萬古洪荒,隻聽得見房外風聲蕭蕭,等待雪落。

小燕子不舍得睡,她問永琪好多問題。

“這裏為什麼叫木蘭圍場?是不是因為紀念花木蘭?我最喜歡木蘭辭裏那一句--願為市鞍馬,從此替爺征。等到木蘭打完了仗--可汗問所欲,木蘭不用尚書郎,願馳千裏足,送兒還故鄉!這才是真正的巾幗女英雄!”小燕子初聽花木蘭的故事,還是紫薇同她講的:“我和紫薇都佩服花木蘭,唉…我好想紫薇。”

永琪笑道:“木蘭其實是滿語 Muran,捕鹿時一種工具,形狀像牛角喇叭,一吹就會發出呦呦鹿鳴的聲音,引誘鹿過來。”

“ Muran...”小燕子學著他念,又想起塞婭說的話,笑了笑:“確實是加點故事有意思。”

他們談天說地,過了多久也不知道,終於等來零星的雪花飄下,如飛絮,如碎玉…永琪說的話總能實現。

“下了下了!”

小燕子高興的起身摸著玻璃,綿綿不絕的大片雪花從他們眼前經過,將他們包圍,冬日裏的最後一場雪,總要最熱烈的收場。

永琪累壞了,眼中有繽紛的世界和她,安然入睡。

小燕子聽到他淺淺的呼吸聲,不再朝外看,而是蹲下撫摸他的眉眼,鮮花和雪花都比不上她的永琪好看。

清晨已是銀裝素裹的大地,像是整片白色的沙漠,房頂被積雪蓋住,鮮花凍結成冰,火堆燃盡了光亮。

永琪醒來時,小燕子正支著頭看著前方,他正要問。

小燕子卻“噓”了一聲。

兩頭小鹿正小心翼翼的藏在樹後,眼巴巴望著玻璃房的方向,房外雪地上有一連串明顯的鹿蹄腳印,看來在他們睡著時,小鹿跑來過,等他們醒了,又跑走了。

老天爺送他們的禮物。

居然真的碰見了鹿,讓他們實現了此來所有心願。

永琪也支起了頭陪她看。

“走之前我會頒布一道聖旨,榮昌年間,木蘭圍場不許獵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