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家和萬能萬事興(1 / 3)

禦駕白日裏便啟程回紫禁城,馬車略微搖晃,帶給人的不止顛簸,也有一種時間前進的韻律。

小燕子枕在永琪腿上睡了一覺醒來,永琪正在對著本《齊民要術》認真的寫著什麼。她伸了個懶腰起身,永琪一手繼續寫,一手將小桌上的水壺遞給她:“醒了,喝點水。”

這水壺是永琪因她不愛喝水,專門給她準備的,虧得他連這種小事都上心,小燕子也就愛上了喝水,咕咚咕咚喝個幹淨,神清氣爽了些。

她看見永琪書上密密麻麻的批注心得,還在翻著別的書做參考,想他一投入起來就忘乎所以了,她又睡了這麼長時間,他一定保持著一個姿勢沒動,就默契的上前給他捏肩捶背,瞄了兩眼書,似乎是寫如何勞作的,納悶道:“你看這幹什麼,難道你要種地嗎?”

永琪很有耐心的回答:“這本書是講農牧生產經驗的,還有各種食物的介紹,還有怎麼治荒,非常全麵,記得我在大理跟你說過,我想讓老百姓都能吃上飯,都吃上飯了,天下就太平了,這不懂種地怎麼吃上飯呢?”

他總是能簡明扼要的讓她懂他的意思。小燕子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環緊了他的脖子:“永琪,我…我…”她咬唇拋開羞臊,低喃著:“我好崇拜你。”

永琪抿嘴一笑,頭一低,露出紅紅的耳沿。

小燕子摸著他發熱的耳朵:“你害羞啦?”

“沒有。”

永琪拽下她的手,死不承認。

小燕子手偏又摸上去,覺得不可思議:“我們倆什麼都做過了,多肉麻的話你都說過,居然還會害羞?”

永琪聽的耳朵更紅,躲著她手:“說沒有就沒有。”

“那你怎麼不敢看我?”小燕子完全領悟了巴魯側妃的授課精髓,夫退妻就該進了,她嘴唇緊緊貼著他英挺的側臉,一連迭聲:“我崇拜你,崇拜你,崇拜你…”

永琪心跳急促,筆一放,臉扭過來對上她的唇,和她接了一個甜甜蜜蜜的長吻,而後將她圈在懷裏,深深的凝視。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就是說的這句話,我都被你喊懵了,那種心動的感覺我現在都記得。”

小燕子略想了想:“我知道了,是紫薇進宮那一天,一大清早你來漱芳齋找我,你那麼有文采,隨口就能編首詩,把我想對紫薇說的話都說出來了,我太興奮了,就忍不住喊了你的名字。”

“你也記得?”永琪驚奇的看著她。

“當然了,怎麼會忘呢…”小燕子本想多說些表明心意,一時間被他動情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忽又覺得說不出口了,坐起離開他的懷抱,趴在車窗邊:“你快看書吧,正事要緊。”

永琪心已經飄到了那天薄霧的清晨,飄到了明媚的她身上,她沒騙他,她喜歡他,確實在她所說“不知道的所有時候”…他不由微笑了起來,癡癡默看她良久,才強迫自己重新拿起筆,努力集中注意力到書上。

小燕子亦回味著一幕幕曾和永琪曖昧的瞬間,嘴角漾起燦爛的笑容,手伸出去,觸摸著帶著寒意的微風,聽著快速奔回的馬蹄聲,又不由唉聲歎氣起來,在外麵玩野了,一回宮就習慣性的有點惆悵,即使對女兒的想念,也無法完全覆蓋住。

永琪的聲音適時傳來,打亂她的愁緒:“小燕子,你昨晚念叨《木蘭辭》,全部會背了嗎?”

“背不全。”

他將書遞給她:“我這正好有全篇,你要是無聊,就背一背。”

“好吧。”

小燕子下意識就應了,隨後又自嘲的笑了笑,曾經看見書本就怕的她,現在居然輕易的就接受了,究竟是什麼改變了她…她看了看寫字的永琪,晃晃腦袋,專心背起了書。

過了一會兒,永琪終於忙完了,就聽她背誦。

“西市買大馬,東市買長鞭,南市…南市…買的什麼啊?”小燕子數次卡在這兒,偷瞄著假寐的永琪,手悄悄去拿書:“這幾句最難背了…”

永琪閉著眼,還是能準確的攥住她的手往回收,懶懶的教她:“東市買駿馬,西市買鞍韉,南市買轡頭,北市買長鞭--你不要死記硬背,按東西南北想,先買重要的,那得先買馬吧,然後買馬鞍和墊子好坐啊,坐上去之後要用籠頭和韁繩駕馭馬,最後才買鞭子,記住了嗎?”

小燕子點頭,順利背了出來,又一鼓作氣全篇背完。

“真棒啊!”永琪情不自禁的鼓掌,哄小孩似的喂她嘴裏一塊點心:“獎勵獎勵。”

小燕子眉飛色舞,滿口點心香甜,拿書又看了看,隨意往後翻,被幾個字吸引:“孔雀東南飛…”

這書是《樂府詩集》,《木蘭辭》和《孔雀東南飛》被稱為樂府雙壁,自然在首兩篇,永琪聞聽孔雀二字就有點不舒服,將書一蓋:“歇會兒再看吧。”

小燕子瞥到那句“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來了興趣,拂開他手細看:“原來紫薇娘問皇阿瑪的那兩句出自這裏啊,你給我念念這首詩嘛。”

這詩講的是無法逾越的禮教,逼出了一對共赴黃泉的愛人,詩中那固執的母親容易勾起他的傷心事,他不喜歡這詩,但他拒絕不了小燕子略帶撒嬌的聲音,隻好念了起來,念罷最後一句“多謝後世人,戒之慎勿忘”,尾音寂寂,歎道:“兩千年了,還是沒變。”

小燕子聽完也有些唏噓,孔雀在她心中的形象更加悲索,喃喃問:“為什麼孔雀要往東南飛?”

永琪望向窗外殘雪之跡:“因為孔雀喜愛光明,東南是太陽初升的方向,代表旺盛的生命之源。”

兩人不約而同沉默片刻。

小燕子再將全詩通看了一遍,非常共情劉蘭芝的遭遇,有感而發:“婆婆真是世上最難對付的人。”

永琪笑著辯白道:“額娘其實就是覺得我太喜歡你,怕我娶了媳婦忘了娘。”

小燕子撲哧一笑:“也不怪額娘傷心,每次我們倆有狀況,你都跟著我跑。”

永琪無奈的搖搖頭:“俗語會說的兩頭哄,不會說的兩頭傳。道理我都懂,但是你一跑,我哪還想的起什麼道理啊,光顧你這一頭了,因為額娘或許還能原諒我,你可沒準。”

“那你還是娶了媳婦忘了娘啊。”

永琪一想:“…是有點。”

那咱們說好了,以後在額娘麵前你別對我太好,咱倆要保持距離,把額娘放在第一位,不能忽視她!還有,綿憶和西兒同時在的時候,你不能偏心的太明顯了。”

小燕子聰明的讓永琪驚歎,他對她的善解人意愛到了心坎裏,俯下頭猛親了她一口。

“我怎麼娶到這麼好的媳婦!”

小燕子撇撇嘴:“你們家那是容易待的?我得一個\u0027好’字,不知道有多難呢!”

永琪鄭重保證:“你能不計前嫌,這麼體諒我的難處,我太感動了,我看夠了額娘流的淚,絕對不會讓她的寂寞在你身上重演,”他憐愛的撫著小燕子的發:“你說過那個宮裏隻有心計,沒有人情,額娘被那個冷冰冰的皇宮壓抑太狠了,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其實她內心深處也渴望真情,母子連心,我懂她的悲哀,我一直盼望她也能懂我們的堅守,好在她終於開始試著理解我們了。”

小燕子據實以告:“理解是理解,但關係也微妙的很,咱們跟上一輩想的總有不一樣的地方,我生怕說錯話,又惹額娘不高興,反正在她麵前我不能完全隨心就是了。”

永琪有些心疼:“年輕人要是事事都聽老輩的話,還怎麼推陳出新?怎麼進步發展呢?該聽的聽,不該聽的還是要堅持自己的看法。”

小燕子歎氣:“你說的輕巧,一堅持不就又僵住了嗎?額娘不會跟你真生氣,跟我就不一定了。”

“那你就推我身上,額娘那應付應付就行了,別跟她較真,”永琪語氣懇切:“小燕子,額娘如果有讓你不舒服的地方,我請求你為了我不要怪她,你的委屈我會加倍補償給你,好嗎?”

“我不會怪她的,我從來沒有真正怪過她,我要全心全意的和你一起愛她,我一直想有個娘啊,”小燕子由衷道:“我生了西兒,才深刻了解到做一個母親有多麼辛苦,孩子是母親拿命來換來的,用心血養大的,尤其額娘被皇阿瑪常年冷落,過的太孤單了,你是她唯一的安慰和依靠,本來你們好好的,卻因為我造成了這麼大矛盾…”

永琪急忙打斷:“不是因為你,盡管做父母很辛苦,但我絕不讚成父母以愛之名綁架孩子的人生,我想大概做父母和孩子也是一門功課,這門功課很難,需要終身去探索學習的,這期間我們都會做錯,最後也都會原諒,”他突然一笑:“說不定咱們的西兒長大了,也會不聽話,找一個咱們不能理解的女婿…”

小燕子皺眉:“她敢!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永琪剛才說著也有些酸了,光是想想女兒要嫁人就難受,更體會了些額娘的感覺,感慨道:“不瞞你說,以前額娘把我抓的太緊,我雖然愛她,心底卻很想逃離她,這是第一次,我發自內心的想念她,想快點回到她身邊。”

遠在壽康宮中的太後和念慈,也同樣在想念著他們。

太後照常抱著念慈站在門口望了一會兒,就進屋來回走著逗孫女玩樂,綿憶在一旁調皮搗蛋,跑來跑去。

欣榮來請安,穩了穩兒子,不讓他太鬧騰,接著優雅的去熏爐中添香。

“太後,太醫院新配了一方安神香,您試試看管不管用。”

太後聞見絲絲嫋嫋的香氣,如同寺廟中能令人定心的檀香,格外的清淨,讚道:“真不錯,你後宮那麼多事,忙的都瘦了一圈,還天天想著為哀家熬藥配香,真是難為你了。”

“後宮再忙,也沒有太後重要啊,這都是臣妾該做的,皇上不在您身邊,臣妾更應該多盡點孝心,“欣榮笑著將目光轉向念慈,揩了揩她的臉:“這小公主長的跟皇後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倒是不怎麼像皇上。”

太後沒聽出話外之意,仔細瞧了瞧念慈:“你沒見過皇上小時候,眼睛也是大大的,圓溜溜的,孝賢皇後還調侃他好看的像個女孩子,就長西兒這個樣,都說女兒像爹多點,哀家看西兒比綿憶還像皇上兩分呢。”

“是麼…”欣榮微微愣神,未再多言,見太後似有疲態,便要接手:“您當心累著,我來抱吧。”

秦嬤嬤暫時被調了過來,見狀忙道:“皇貴妃娘娘還得顧大阿哥,奴婢來吧。”

欣榮瞅了瞅她一臉防備的樣子,冷哼一聲,便不再多事。

太後將念慈遞給秦嬤嬤,揉了揉胳膊,笑道:“這孩子大大的精神頭還是像她額娘,玩一整天都不帶困的。”

欣榮聽她言談之間對小燕子頗有親近之意,心裏不大舒服,扶著她坐下,為她捏胳膊,試探著說道:“聽說皇上新下了一道旨意--本朝禁止在木蘭圍場獵鹿,很奇怪的一道旨意,宮裏宮外都議論紛紛呢,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

太後疑惑:“是很奇怪,怎麼下這樣一道旨?”

欣榮分析著嚴重後果:“雖說皇上隻不讓在木蘭圍場獵鹿,那人怎麼敢在別的地方獵鹿?這樣下去萬物失衡,群鹿肆意繁衍會成災的,不但破壞莊稼,那些以捕鹿為生的百姓也會失去生計,影響會很大啊。”

太後聽此話不像她能想出來的,也不像婦人之言,眉頭微微一皺:“欣榮,少跟外麵的人接觸,咱們後宮還是不要幹政的好,皇上自有他的道理。

欣榮不料太後並未順著她說,反而打她個措手不及,急忙辯解道:“臣妾不敢於政,這話已經傳的沸沸揚揚,臣妾想不聽都難,大家都猜不出皇上是什麼道理,所以想問問太後知不知道內情,臣妾也好對外人解釋啊,免得皇上聖譽有損。”

太後緩和了臉色:“這事哀家也是才聽你說,依你看,是為什麼呢?”

“臣妾不敢說。”

“說吧,”太後猜測到幾分她的心思“都說了這麼一會兒了,還有什麼不敢說的。”

欣榮也不再遮掩,語帶酸楚:“想當初還珠格格是怎麼來的,大家都聽說過,皇上是怕人再獵到他的小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