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這些人啊,就愛嚼舌根子,什麼事都往皇後頭上安,“太後似乎不以為然“這小燕子以前是有點任性,那會兒還是小孩子脾氣,沒長成呢,這幾年確實有進步,哀家總覺得她和皇上不配,結婚了也過不好,這麼長時間了,還挺出乎哀家意料,哀家看她大事上也明白,因為她,皇上對綿憶都關注了不少,皇上呢,也不是個沒數的人,你看他再疼小燕子,也沒讓她搶了你的權力。
欣榮暗道這小燕子果然厲害,連鬧的天翻地覆的太後都為她說話了,更加不服氣皇上是知道小燕子不是那塊料,他也不舍得小燕子操勞…太後,臣妾不是嫉妒她,有些事您不知道,您千萬不要被她單純的外表蒙蔽了!”
“她還沒有這個本事蒙蔽哀家,小燕子真有什麼做的不對的,你抓到了實在的錯處,再來告訴哀家,哀家不會輕縱她!”太後拉住欣榮的手拍了拍,勸道:“你是個明事理的孩子,多讓著皇後點,你們兩個不和,後宮就不安寧,皇上怎麼專心處理政事呢?老佛爺仙逝前,告誡我們家和萬事興,咱們可不要辜負她老人家的遺囑。”
欣榮努力壓服不甘:“是。”
太後聞著安神香,感念她的孝順,心裏還是和她親近,提點道:“欣榮啊,你還看不出來嗎?這小燕子沒什麼歪心眼,一副熱心腸,你對她好,她能掏出心對你,她對你好了,皇上還能對你不好嗎?你要懂得琢磨皇上的心思啊。
欣榮眼圈一紅,她不是不知道最好的解法,隻是根本做不到,曾經的信誓旦旦她自己都覺得可笑,她自詡清醒理智,何時變成這樣一個矛盾的人呢,這滿腹哀怨又何時停止?
“我根本就見不到皇上,怎麼琢磨的出來呢?
太後笑著向綿憶招手,綿憶顛顛的跑過來撲到她懷裏,她語重心長的說:“哀家不也是這麼熬過來的嗎?聽哀家一句話,宮裏花無百日紅,誰能熬得住,誰才是贏家。好孩子,皇上不疼你,哀家疼你,你的地位不會動搖的,將來綿憶有出息,才是你的福氣。”
欣榮擔憂的看了看兒子,挫敗的歎了口禦駕終於抵京。
永燕風塵未洗,就帶著幾車禮物,一路飛奔到了壽康宮。
兩月多未見,太後懷裏的念慈明顯大了一圈,被太後養的愈發水靈可愛,小嘴紅潤潤的微張著,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爹娘。
永燕雖心係愛女,卻都忍著,沒有立刻表現出來。
小燕子托著一件毛茸茸的銀狐皮獻寶期待的看著太後:“額娘,這是我打下的第一個獵物,給您做了件外氅,希望您喜歡。”
太後滿意的摸了摸,佯裝不信:“真的嗎?是你打的嗎?”
永琪作證,替小燕子吹噓著:“她可不是白練騎射的,簡直是一鳴驚人啊,下手比我都快,您披上試試?”
太後矜持:“哀家收下了,天冷了再試。”
小燕子抻開銀狐氅,求道:“您試試嘛,我按您的尺寸做的,不過還不知道合不合身呢,不合身還要再改。”
永琪跟著敲邊鼓:“試試,試試。”
太後拗不過兩人盛情,便將念慈遞過去試衣。
我抱!我抱!想死阿瑪了!”永琪搶在小燕子前頭衝過去,對念慈拍了拍手,張開雙臂,念慈還真不認生,伸出手讓他抱,他受寵若驚,一把摟在懷裏心肝肉的叫不停對小燕子炫耀:“我就說吧,我的寶貝女兒怎麼會不認識我呢?”
小燕子沒撈著第一個抱女兒的機會,悄悄給永琪豎了個拳頭,伺候著太後穿衣,太後一換上,她就讚不絕口:“天呐,您是真神菩薩下凡吧?”
永琪目光移過去,也覺得額娘慈眉善目,被銀白的狐皮襯的雍容華貴,小燕子倒也不算多誇張,摳著女兒的手心問道:“西兒,皇祖母穿上好看極了,對不對?”
西兒一癢,咯咯笑出了聲,正像是對問話的回應。
太後被他們誇的不好意思,急著脫了“一把年紀了,還說什麼好不好看,也不怕人笑話。”
永琪恭維道:“笑話什麼呀,哪個年紀有哪個年紀的美,您平時總穿的太素,以後要多打扮打扮,我們看著也開心啊。”
太後笑歎:“你的嘴是越來越甜了。”
“額娘,永琪不是嘴甜,他說的都是真心話,“小燕子走近太後,低聲笑嘻嘻道:“他可想可想您了,天天念叨您,看見什麼都想給您帶回來,外麵那些東西都是他選的。”
太後聽的越發歡喜,麵上卻不好表達,隻趣道:“是想我,還是想女兒啊?”
小燕子不假思索:“這小不點兒有什麼可想的,當然是想您了。”
太後看了看永琪,永琪難為情的轉過頭去,太後隨之一笑,怪不得乾隆最喜歡聽小燕子說話,即使知道她是拍馬屁,也比別人拍的舒服到心坎上。
小燕子張望道:“哎,對了,綿憶呢?”
哀家顧不過來兩個孩子,讓欣榮抱去養幾天。”
永琪心下感動,今日欣榮和綿憶不在場,是額娘怕他們別扭,特意支開的,額娘好起來,是真肯為他們著想。
“坐了一路車,你們快回宮歇歇吧,秦嬤嬤把念慈的東西都收拾好了,跟你們一塊回去。”太後頓了頓又道:“皇上先帶著念慈走,哀家和皇後交代兩句話。”
永琪一臉不解:“我走?”
太後肯定的點頭。
永琪隻好莫名其妙的走了,太後即問了小燕子木蘭圍場禁止獵鹿之事。
小燕子照實說了。
太後一聽,原來欣榮還真沒說錯,永琪確實是衝動了,聰明的腦子一碰見小燕子就不聽使喚,急忙給小燕子分析了一通此事利弊後,苦口婆心的提醒道:“皇上查貪腐,得罪的人不少,別人生怕逮不住他的錯,他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要謹慎,三思而後行,他為了討好你,做事就顧頭不顧尾了,你要時刻警醒著他點,別讓他上頭。”
小燕子聽的冷汗涔涔,她哪兒知道兩人的情趣會造成這麼大的危害,立刻保證道:“額娘,您放心,回去我就和皇上商量怎麼補救,以後會注意的!”
小燕子回到坤寧宮,六六大順和月月、小明子都在門口等她,還沒走近,月月和小明子就跑過去迎接她。
小明子行了個禮,笑容亮堂堂的:“小明子給娘娘請安!”
小燕子拍了拍他的肩,又看看月月:“你們兩個過的好不好啊?”
“好著呢!就是盼著娘娘回來!”
月月是慢熱敏感的性子,到了宮裏更是小心翼翼,不習慣主動和人碰觸,眼睛卻激動的紅紅的,有些人是離開之後才知道會如此想念。
小燕子注意到她的拘束,細細打量:“月月,又漂亮了!”笑著大方伸出手:“不抱抱姐姐嗎?”
月月再也忍不住,撲上去摟住她的腰,幾乎要哭出來:“姐姐,你可回來了。”
月月略高於她肩膀,小燕子摟的很順手,感受到她強烈的依戀,動容的笑道:“大孩子了,還哭鼻子啊,姐姐給你帶了好多禮物,走,帶你去看看。”
念慈就老實了一會兒,便哇哇哭起來,永琪抱她轉了兩圈,指著東西吸引她注意力,她是花也不看,搖鈴也不看,根本哄不下來。
永琪想遞給乳母安撫,乳母一接,念慈就哭的更狠,他隻好又抱回來,往常隻要他一抱,念慈就非常乖巧,這還是第一次無濟於事。他在屋裏團團轉,急的腦門上都快冒汗了。
乳母幹看著幫不上忙。
小燕子一貫是先人後己,越是自己人越往後排,領著坤寧宮眾人熱熱鬧鬧分了禮物,好大一會兒才進正門。
永琪如見救星,禁不住有點埋怨:“你可來了!把自己女兒撂到一邊,在外麵忙活這麼半天才回來!”
“她不是最喜歡阿瑪嘛,那你就抱個夠,找我幹什麼?”
小燕子雖這樣說,腳步卻迫不及待的走過去,念慈被她一抱,哭聲頓弱,漸漸又哼哧了幾下,居然不哭了!小燕子一親她,她甚至帶著鼻涕泡笑出了聲。
“哦--原來是想額娘了啊,”永琪恍然大悟,拽下小燕子的手絹,給念慈擦著鼻涕眼淚:“我女兒怎麼這麼聰明,還知道想額娘呢。”
小燕子十分得意,蹭蹭女兒的小鼻子:“還算你有點良心!”隨後坐到榻上,在窗邊明亮處細看女兒。
永琪跟過去問道:“額娘跟你說了什麼?”
小燕子路上就想了,永琪費盡心思就是為了讓她開心,連她“沙漠看星星”這種離譜的想法都要滿足,要是她把太後的話轉述了,永琪會難堪的,盤算著讓爾康或爾泰提醒比較好,於是應付道:“就說西兒這段時間吃喝的情況,說怎麼照顧她。”
“這些話用背著我嗎?再說秦嬤嬤一直跟著呢,怎麼照顧我們也能了解,還用專門跟你說?”永琪盯著她:“你不許跟我有秘密,不許瞞我,我才是你最親近的人呢。”
“不好說吧…她呢?”小燕子故意指指嗦奶嘴的念慈。
“她也得排我後麵!”永琪生怕她受委屈:“是不是額娘給你氣受了?”
“沒有沒有!你怎麼還把額娘想這麼壞啊!”
永琪催著:“那你快說啊,你要急死我?”
小燕子拗不過他,隻好說了實話,緊接著勸道:“永琪,你那時候早上剛睡醒,可能這個腦子還沒轉開呢,興頭上就說了,你對我好我都知道,我記心裏了,但是不能因為哄我高興,就弄的雞犬不寧啊。”
永琪想了想,猛地一砸桌子:“肯定又是她在額娘麵前多嘴多舌!’
念慈被震的一哆嗦。
小燕子瞪他:“別在孩子麵前發脾氣。”
永琪急忙露出一張笑臉,揉了揉念慈的小帽,又輕輕有節奏的砸了幾下桌子,裝出剛才那一重下是在逗她玩的樣子。
小燕子接道:“你別管誰說的,話總是沒錯呀,百姓們那麼看得起我,不想讓我和紫薇被殺頭,全都跑來街上替我們求情,我可是民間格格啊,說什麼也不能對不起百姓!”
永琪自知當時確實是興之所至,沒考慮周全,又不想在小燕子麵前失了麵子,訕訕道:“不至於像她們說的那麼誇張,木蘭圍場本來就是皇家禁地,平時都有八旗官兵把守,不許百姓進來狩獵,也不種莊稼,對百姓影響不大,頂多就是木蘭圍場裏鹿會過多,可能有點破壞動物平衡。”
小燕子稍放了點心,仍有些擔憂:“幾十年不讓獵鹿,下這樣一道聖旨,確實莫名其妙啊,人家該猜到我頭上了,總之是不合適,還能收回來嗎?”
永琪擺擺手:“君無戲言,朝令夕改比禁止獵鹿危害更大。”他靈機一動:“我隻說不能在木蘭圍場獵鹿,那可以把鹿趕出木蘭圍場行獵啊,麻煩是麻煩了點,也隻能這樣了,我找個時機鬆鬆口風。”
小燕子眼睛一亮:“對啊,你真聰明!”
永琪笑了笑,奇怪道:“這事額娘怎麼不直接跟我說,還繞一下讓你說。”
小燕子猶豫著說道:“你不覺得…額娘現在有點怕你嗎?”
“怕?”永琪被這個字驚到了:“何出此言啊?”
“她肯定覺得她勸你不會聽啊,怕你和她生氣。”
永琪有了深深的愧疚,他屢次離宮,額娘在他一去不回的恐懼中受盡折磨,他還以死威脅過額娘,這才逼得額娘心灰意冷,走上絕路…即便情勢所迫,也不是身為人子的孝道,那時他還是幼稚,隻會最直接的對抗,激烈到他們母子幾乎沒有靜下來思考的時間,隻能陷在將要失去的情緒裏,拚了命的宣泄到底,最終兩敗俱傷。
額娘或許隻是想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是否還重要,他沒有深刻體會到這一點,沒有選擇更柔軟的方式,母子一路衝撞至今,額娘心底確實怕了他的剛硬,想要努力重新獲得他的愛,是啊,兒女有天生的籌碼,最後妥協的還是父母。
見永琪默默無言,小燕子尋思是不是話說重了,她知道,永琪雖在她麵前輕易不說,心裏是非常在意額娘的,她倒是不清楚以前他們母子是怎麼相處的,現在兩人噓寒問暖起來也十分親熱,可是一靜下來又似乎沒什麼話說,少了心靈上的交流,不像她和簫劍,談起家裏的事可以說上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