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兒最不怕的就是阿瑪,對不對?”小燕子找補著,將念慈推入他懷中:“去找阿瑪。”
念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永琪,打了個哈欠,奶嘴被哈到嘴角。
永琪又給她嗦住,想到綿憶是有幾分怕他,西兒已經能感知到他無限寵溺的愛,哪裏會怕他?真是誰有愛誰囂張。
小燕子伸了個懶腰,見他還是分神,又扯了個話題:“我可算知道皇帝一句話的份量了,牽一發而動全身,我這皇後好難當啊。”
永琪終於回神:“怎麼又成了皇後難當了?”
“我有這個名分,就得擔這個責任啊,要顧大局,識大體,要多勸著你,不能隨心所欲了。”小燕子話頭一轉,秀眉飛揚:“但是--我覺得很有意義!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價值!”
“小燕子,你比我預想的做的還要好,我真心為你驕傲,隻要你說的話對,我都聽!”永琪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有些懼怕的問:“雖然我坐到了天下至尊的位子,但我也是個平凡人,也會犯錯,也會衝動,也會控製不住情緒,你…會不會對我失望?
小燕子堅定的搖搖頭:“我有那麼多缺點,你從來沒對我失望過,我怎麼會對你失望呢?不管你是好的,還是壞的,我要你在我麵前做最真實的自己!”
永琪自去養心殿處理了積壓的折子,憶起小燕子白日說的話,便去了壽康宮。
欣榮和綿憶正陪著太後。
殿中十分暖和,用不著穿的厚重,太後卻披著銀狐大氅,沒料到他晚上還會來,有些局促的緊了緊氅,不自覺解釋:“這屋裏還是有點涼。”
欣榮眼中有了明亮的光彩,強壓激動的下榻行禮。
永琪朝綿憶招招手,綿憶已經對他有了熟悉感,手中還玩著木劍,聽話的朝他走過去。
“又沉了,皇阿瑪快抱不動你了。”永琪掐住他的胳肢窩舉了起來。
綿憶聽懂了他的玩笑,衝他扮鬼臉。
永琪放下綿憶,瞥見桌上一筐筐藥材想是她們剛才正在搭配整理,聞到屋中不同以往的安神香,看了看欣榮,表達謝意:“你照顧額娘辛苦了。”
欣榮急忙道:“不辛苦,臣妾不辛苦。”
永琪輕輕拍了拍綿憶的頭:“皇貴妃你先帶綿憶回宮,朕和額娘有話要說。”
如此短暫的溫暖。
欣榮歎了口氣,還是帶著綿憶走了。
太後欲言又止,也歎了口氣,低頭去擺白芷片:“皇上,有什麼事?”
永琪坐到她對麵,和她一起擺著:“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吃額娘做的雞蛋麵了。”
太後本做好了他興師問罪的準備,不料卻是這麼一句話,覺得稀奇,抬起了頭“沒用晚膳嗎?”
“紫薇來看小燕子,我不想打擾她們姐妹聚會,自己在養心殿吃的,吃著吃著…就想起額娘這一口了,上一次吃好像還是在我十八歲生日那天。”
太後愧道:“額娘十指不沾陽春水,就會做個簡單的雞蛋麵,實在是拿不出手,難為你還想著。”
永琪過去扶她:“那就勞煩您重操舊業,今天為兒子下個廚,兒子給您打下手。”
“這…”太後一笑,也不想管什麼規矩了:“好吧。”
兩人去了壽康宮小廚房,宮人們惶恐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永琪吩咐道:“都出去吧,不許進來打擾。”
他為額娘挽起了袖子,去碗櫥裏找到了雞蛋拿過來,又去燒水。
太後磕著雞蛋,瞧他一點也不手忙腳亂,忽覺兒子說的對,她這個做額娘的確實不了解他,有些心疼的問:“離宮那段時間…沒少做這些事吧。”
永琪攪著水,不想說出他辛苦的民間曆練惹額娘傷心,故作輕鬆:“他們都讓著我,不讓我做這些,我看也看會了。”
太後也不再多問,轉而道:“額娘壽宴上,你也做了碗麵,很好吃,我還不知道你會做麵呢。”
永琪手一頓,誠實道:“額娘,其實那不是我第一次做麵。”
太後略略失落:“不是啊。”
小燕子講了很多他們的故事,卻沒好意思講慶安鎮廚房這一段,太後想也知道他第次是為誰做的了。
“額娘你知道嗎?我第一次做都不知道麵條要放鹽,雞蛋都不會打,裏麵全是蛋殼,小燕子要笑話我一輩子了,“永琪低低笑了起來,十分慶幸:“幸虧不是給您做的。”
太後也跟著他笑,聽完也想開了,第一次不一定是最好的。
“你比額娘還笨。”
永琪笑的更開心:“兒子隨娘嘛。”
“額娘教你。”
水沸開了,麵條和雞蛋都下了鍋,太後的聲音溫柔寵愛,似和煦的春風和熱水一起蕩漾,在永琪心中悠悠不絕。
太後一盛好,永琪就迫不及待要吃,嘴被燙了—下
太後習慣性的教育他:“急什麼,皇上要有皇上的樣子。”
永琪燙嘴也要吃,滿不在乎:“又沒有外人,管他呢。”
耍賴的語氣和小燕子如出一轍。
“你和小燕子越來越像了。”太後似褒似貶,微微無奈。
永琪咽了口麵,發出輕輕一聲歎息,說出了心裏話:“額娘,你沒發現嗎,我最想做個壞孩子。”
太後一愣,背過身去盛剩下的麵條,終於沒忍住酸澀的眼睛,淚水劃滿了臉龐,那句話她沒說出口--兒啊,我也最想做個好額娘。
吃罷麵,永琪便要走了,太後送他到門口。
永琪係了係太後身上銀狐大氅的帶子誠心道:“木蘭圍場獵鹿的事,兒子知道錯了,沒考慮周全,額娘放心,以後不會了。”
太後十分欣慰的點了點頭,目送兒子的背影遠去,第一次他的離開,也讓她安心。
永琪回到坤寧宮,小燕子正和紫薇在大門口推讓著東西,紫薇的兩個丫頭、四大才子手裏已經掂滿了大包小包,小燕子還要再塞給她。
紫薇後退著:“小燕子,我的馬車都快裝不下了,你給我那麼多東西幹什麼,學士府什麼都不缺。
小燕子快想死紫薇了,親熱的跟什麼似的,恨不得讓她把坤寧宮搬空:“我有好東西不給你給誰,你用不了就給塞婭,這對花瓶可好看了,你一定要收下!這個可不要給塞婭!”她一看見永琪,更是來勁:“你攔著別讓她走啊,我還有個東西忘拿過來了。”
紫薇見她一走,急忙要脫身:“我可拿不了了,先走了。”
永琪伸手一攔:“哎-—不能走,你走了我怎麼交代,”他指指跟著的禦前侍衛:“不用怕拿不了,我讓康安送你。”
紫薇隻好笑笑留下,一看有外人,不能缺了禮數,趕忙福身:“參見皇兄。”又拉來東兒:“叫舅舅。
舅舅!”東兒清脆的喊了一聲
永琪抱起來他親了一口:“東兒,想舅舅沒有?
東兒畢竟見永琪少,誠實回答:“沒想!我想叔叔嬸嬸!想姨媽!”
永琪樂了:“臭小子,你還挺實誠。
紫薇循循善誘:“東兒,誰給你的壓歲錢最多啊?就是舅舅啊。
東兒奶音稚氣:“那是姨媽給的。”
“姨媽給的就是舅舅給的呀,忘了額娘說的話了?”
永琪聽的不順耳:“怎麼叫姨媽,應該是舅媽啊。”
紫薇失笑,回道:“小燕子說姨媽隻有她一個,舅媽不一定有幾個呢,要隨著她叫。”
永琪噎住:“這是什麼話!誰還能搶了她舅媽的位置。”
紫薇何等聰明,立刻接道:“小燕子的意思是,四福晉六福晉他們也是舅媽啊。”
“這個意思啊…”永琪追根溯源,還是紫薇和小燕子的姐妹身份,優於他和紫薇的兄妹身份:“紫薇,你也不要叫我皇兄了,聽著太官氣了,還是喊我哥哥吧。”
紫薇也沒叫順口,可他們認識的時候就已經有了小燕子,他總是把小燕子放在前麵的,與其說他們是兄妹,倒不如說更像朋友。
出了皇宮,她不能再叫他五阿哥,也不確定他們還有沒有血緣關係,隻好喊他的名字,他做了皇上之後,名字也不能喊了,隻剩了“皇兄”這麼一個生硬的稱呼。
皇宮裏的親情帶著距離感,永璿之事就在眼前,“哥哥”是太過親密了,也不太適合他們的關係,不當他的麵,她情不自禁會用親近的稱呼稱他,可當著他的麵…她張了張嘴,有點喊不出口,畢竟他們連這樣單獨說話的時候都不多。
永琪看出她的為難,笑道:“這樣吧咱們第一次見麵,我說是你的五哥,你就叫我五哥吧,”他憐惜的看著美麗的妹妹:“紫薇,你在五哥心中,和別的兄弟姐妹不一樣。”
紫薇眼眶瞬間紅了,皇阿瑪逝世後,她便很少感受到娘家原生血緣的親情了,激動的喊了一聲:“五哥。”
“哎!”永琪應的爽快:“在學士府過的好嗎?
紫薇沉浸在感動的情緒中:“我都結婚兩年多了,這會兒才問這句話。
“我知道你過的很好,就是突然不放心,想再問一句。”永琪認真的說:“爾康要是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紫薇撲哧一笑,她知道永琪對她一直是很關心的。
小燕子著急忙慌的趕了回來,往紫薇手裏塞了個小盒子:“造辦處新來了個巧手會雕各種花,永琪專門吩咐給你玉雕了一對紫薇花耳墜,冬狩前就該給你的,讓我忘個一幹二淨!”
紫薇打開一看,精美至極,明玉生輝朵朵花瓣都清晰可見,喜歡的不得了,捂在心口:“謝謝五哥。”
小燕子一懵:“五哥?”
兩人回屋,就舅媽姨媽的問題,嚴肅討論了一番,小燕子還是寧死不屈,永琪隻得作罷。
由於剛見到念慈,舍不得分開,兩人決定今日讓念慈和他們一起睡,念慈從沒跟他倆睡過,是因為永琪可不想有了孩子,就圍著孩子團團轉,好像他和小燕子的關係就是孩子父母似的。
兩人沒經驗,離開了乳母,有點不知所措,念慈白天睡了會兒,這會兒還不困,小燕子抱著她玩床上的穗子,念慈偏不玩,樂衷於抓她的臉。
小燕子拍她手:“再抓打你了啊!”
永琪沐浴完回來,急忙製止:“溫柔一點好不好?別給孩子嚇著了。”
“我管孩子你不要插嘴。”小燕子被念慈折騰的腰酸背痛。
“那我也有發言的權利吧,”永琪要搶過去:“來來來,給我抱吧。”
“不給!以後教育孩子你必須和我站在一邊,不能我說東,你說西!”小燕子嘖嘖道:“我早看透她了,鬼機靈大著呢,現在不治住她,長大了比我還能鬧騰,你就收拾爛攤子去吧!”
永琪覺得小燕子危言聳聽,極其護短:“那總比老實不愛說話好吧。”
“行行行,跟你白說,你不嫌鬧騰你來哄她吧。”小燕子認命的把孩子交給他。
永琪單手抱了念慈起來:“我哄就我哄!西兒,咱們不理額娘,跟阿瑪玩!咱們玩…玩球!”他用腳提起地上的蹴鞠到手上:“你看這個球多大!阿瑪給你轉一個啊!”
小燕子睡意襲來,大聲交待道:“晚上別忘了喂奶啊,一個時辰叫乳母喂一次!”
我可以的!
永琪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
小燕子第二天一醒,簡直哭笑不得,永琪累的躺在榻上睡著了,他把掛燈的架子扯了過來,用繩子將蹴鞠綁了個十字結掛上,懸空在念慈的嬰兒車上麵,多餘的繩子攥在手裏,想是念慈一哭,就方便他拉一下哄她。
念慈睡的倒是香甜。
永琪窩著脖子,一夜都睡不舒服,小燕子心疼的輕輕撫了撫他的眉眼,便叫他去床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