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住永琪,指指月亮。
永琪轉到她身後,環住她的腰,呼吸落在她白皙細嫩的脖頸皮膚上,意識迷糊的低下頭,腦袋緩緩的靠上了她的肩膀,親密接觸間,鼻翼滿是尚未消散的酒氣:“你說嫦娥為什麼要偷仙丹,她自己在天上多寂寞啊。”
“喝醉了?”小燕子隻道他喝的不多,卻不知酒不醉人人自醉,問他不答,便又笑道:“你又不是嫦娥,你怎麼知道她寂寞?”
永琪環她的手又收緊了些:“我就是知道,我還知道,她正看著我們羨慕。”
“哎呀,我要喘不過氣了…”小燕子呼吸困難,拍拍他的手。
永琪略鬆了鬆。
小燕子便趁勢轉過身來,與他臉龐相對,柔聲問:“永琪,今天生日開心嗎?”
“隻要你在我身邊,我怎麼都開心,你早上對我說的那句…”永琪語氣忽而有些羞澀,又有些命令:“我想再聽一遍。”
永琪本是俊俏美少年的長相,不怎麼顯年齡,但他氣質清貴無雙,大逃亡時穿粗布衣服也掩蓋不了,是以他的美端正朗方,反叫人不敢褻瀆。近幾年沉穩了不少,登基後為怕年紀輕壓不住陣,常穿玄深色衣服,對外多顯帝王威嚴之氣,少年意氣隻在小燕子那裏露幾分了。這會兒喝了酒,含情的星眸迷離,薄唇豔如桃花,赤金的龍袍泛紅的玉臉,那是又少年又威嚴的,全在他身上了,真是勾人的緊。
小燕子哪招架得住,立刻滿足他:“老公,生日快樂…”又踮腳吻了一下他的嘴角,酥酥軟軟的脫口而出:“我愛你。”
“你說什麼?沒聽見!”永琪感覺輕飄飄的,不知道蕩漾在哪兒,癡漢般傻笑,央求著晃她:“再說一遍,再說一遍。”
小燕子捂嘴害羞:“沒說什麼呀,”見永琪滿眼失望,嘴都撅了起來,笑哄:“今天生日是你當皇上過的,不是給自己過的,明後天再給你過一次真正的生日好不好?”“
怎麼過?”
小燕子賣起關子:“現在不能告訴你,明天你隻管聽我安排。”
第二日天還未亮,永琪就被小燕子叫起來出門。
此時太陽還沒有升起,空氣裏彌漫著破曉時的寒氣,遠處景山包裹在銀紅色的曉霧裏,大有睡猶未醒的樣子。班傑明、康薇、泰婭卻已在坤寧宮門口等著了,每個人含笑的麵龐也在清霧中若隱若現。
門一大開,永琪驚奇的看著他們,摸不著頭腦:“你們幾個這是要做什麼?”又單看紫薇:“紫薇,你還懷著身孕呢,怎麼也不好好休息,起這麼早?”
紫薇神秘的微笑:“皇後娘娘有懿旨,我們當然得聽命嘍。”
小燕子“噓”了一聲,對永琪道:“你不要問,到了你就知道了。”
永琪帶著一肚子的莫名其妙,被眾人推上了龍輦,小燕子、紫薇、塞婭陪坐,班傑明、爾康、爾泰在外騎馬扈從。
從各地趕來行禮的耆老百姓,從午門一直排到天安門外,隔日猶未斷絕,龍輦隻能從神武門出。出來時,天已大明,沿途幾十裏道路兩旁,官府組織百姓夾道跪迎,競獻歌舞,呼聲高昂的“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聽的永琪心潮起伏,厲行改革時那些阻力在這樣熱烈的擁戴之下,再不值一提了,即下詔賜臣民酒果數千席,與之同樂。
小燕子偷偷從簾縫裏瞧著百姓們一張張可愛的臉龐,不勝感慨:“我小燕子還有今天呢!”
塞婭故作唉聲歎氣:“早知道啊,我當時就該選五阿哥,現在做個皇後娘娘,多風光啊。”
永琪斜瞄著小燕子笑,也作出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跟塞婭一唱一和:“你選了,朕也未必不答應。”
“嘿!你們倆對上眼了?”小燕子口不對心:“還用可惜嗎?現在也不晚啊,塞婭既然想做皇後,那咱倆就換換唄,我去做福二奶奶。”
“我才不跟你換呢!”塞婭了如指掌似來回掃視永燕:“就你們兩個那戀奸情熱的樣子,我早在街上跟你比試的時候就看出來了!懶得跟你們摻和!”
永琪正喝水,差點沒噴出來,這詞叫人怪不好意思的,不過…勉強倒算他們那時候瞞著長輩,偷偷摸摸的狂熱戀情。
紫薇麵皮一紅,似乎被殃及池魚,急忙去找水喝掩飾尷尬。
小燕子問:“戀奸情熱…什麼意思?”
紫薇臉更紅了,搖頭不答,讓她去問永琪。
小燕子附耳過去,永琪低聲道:“就是說我們有火熱的奸情。”
永琪給小燕子解釋成語有經驗,一向是又準確又形象,小燕子聽了個麵紅耳赤,臉上哪掛的住,連珠炮般的向塞婭發射:“這詞根本不是你能說出來的,肯定是爾泰教給你的!還你早看出來?你要有那本事早看出來,還非挑人家爾康啊!你們兩口子在背後說了我們多少壞話!你說!”
永琪正想還是小燕子反應快,這就找到根源了,又眉頭一擰,心想爾泰說他們是奸情…那這小子站的什麼立場?好像他是被綠的正主一樣!也就是塞婭好糊弄!
塞婭一聽爾康都被抖摟出來了,氣的掐起腰:“你揭短是不是!我還怕你?你給先皇後早安晚安的打招呼,有沒有這回事!你硬給人家班傑明和柳紅配對,是不是被澆了一盆水!你講故事怎麼不敢講呢!”
小燕子一擼袖子:“誰說我不敢講!我是忘了!嗬!你承認了吧!就是爾泰給你說的,還不定怎麼編排我呢!可是…”她轉念一想,澆水這事太過丟人,隻有班傑明、簫劍、永琪知道,連紫薇她都沒告訴,那爾泰是怎麼知道的呢,她把疑問的目光轉向永琪。
永琪連忙撇清:“我可沒說!”
紫薇知道早晚躲不過,硬著頭皮插嘴“要不我猜猜?大概是這樣--簫劍一不小心告訴了晴兒,晴兒二不小心就告訴了我,我三不小心就告訴了爾康,爾康四不小心就告訴了爾泰,那塞婭也就五不小心的知道了…”
非常完美的一個傳播閉環,她下定論:“小燕子,十全十美是沒有秘密的。”
小燕子痛心疾首的哀嚎:“紫薇!你怎麼能三不小心!枉我如此信任你!”
紫薇拉著她的手勸:“哎呀,這不是平時閑著沒話說嗎?都自己人,私下說說怕什麼,誰會像塞婭這麼當麵說?你別跟她計較…”
小燕子抽出手,控訴道:“你現在跟塞婭比我親近!你別忘了,咱倆才是指天誓日的結拜姐妹呢!”
塞婭得意洋洋:“我和嫂子天天在一塊,可開心了!你不行吧?”
小燕子委屈指指:“你看她!”
紫薇兩麵不是人,哄了這個哄那個。
三個女人一台戲。
永琪腦袋快炸了,掀開簾子招手:“康安,把朕的赤花鷹牽來,朕要騎馬!”
待到達順天府密雲縣,將近巳時了,永琪才得知他們計劃要爬司馬台長城,別人還好說,紫薇顛簸了一路哪吃得消,下車就歇在了順天府尹安排的行宮中。因第二日還要趕大早,眾人皆早早睡下。
翌日眾人淩晨又起,趕往古北口。春寒料峭,幾人都裹著厚厚的披風,班傑明還拿了個包袱,好像裝著畫本、望遠鏡等東西。
臨近村莊,微風吹來陣陣泥土的芳香空氣格外清新,天色似明似暗中,隻可見一位老農坐在村口抽著旱煙,專注等著犬吠雞鳴,仿佛靜止了時間,大張旗鼓的禦駕也驚擾不了他似的。
他們到達長城腳下時,天剛蒙蒙亮,晨霧彌漫,隱約可見東線長城建在刀削斧劈似的山脊上,猶如一條巨龍從湖水中騰空飛起,直指雲端。群山蒼莽壯闊,長城拖著那殘跡斑斑的軀體,仿佛就這樣從曆史的風雲中走來。
永琪等七人眺望著,禦林軍和駐防官兵整齊肅穆的站在他們身後,所有人都被眼前磅礴的景象震撼。
班傑明連忙拿起畫本,快速的描摹。
那廂,駐防將軍向永琪稟報著長城的關隘和敵樓等戰備防禦工事。
爾康長於軍事,聽的格外用心,放下望遠鏡,一時感懷道:“不愧是劉應節、戚繼光修建的,明朝這些名將還是有戰略眼光的。”
永琪負手而立,似是玩笑道:“聽皇阿瑪說,以前我們女真人時常入關,直逼北京,這長城原來就是防我們的。”
駐防將軍惶恐的低頭。
爾康自知失言,補道:“再堅固的城牆也防不了天下歸心。”
永琪見他略顯緊張的樣子,幾不可聞的一歎,又微微一笑,問道:“這司馬台長城是最險峻的一處長城,怎麼想起來爬這個?”
“不險我還不來呢,”小燕子接了話,悄悄對永琪道:“讓人都走遠吧,我們是來玩的,又不是來巡察的。”
永琪一抬手,爾康便默契的吩咐將士守在遠處。
眾人往前走了一段,太陽露出了腦袋,霧氣慢慢消散,班傑明看清了高聳的城樓後,不禁有些擔憂,意有所指的對著小燕子道:“咱們就看一下算了,爬上去太危險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爾泰也很忐忑:“對對,到這兒就行了,再往上一定會失控。”
“好啊,”小燕子出乎意料的答應了,東張西望:“紫薇,你看那石頭後麵好像長了很多小野花,你陪我去采一些吧!”
眾人七嘴八舌的應和。
“好像真有,你們去看看…”
“是啊是啊…”
“小心點,別跑遠了…”
永琪雖然沒瞅見,還是不由自主道:“我陪你去吧。”
小燕子搖頭:“你不能采路邊的野花。”
說罷她對眾人使眼色,班傑明偷偷將包袱給她。
永琪被逗笑了,被眾人拉著朝石頭的反方向看城樓,他一往回看,就被“無意”的擋住。
不一會兒就聽見紫薇急呼:“小燕子--小燕子--你在哪?快出來!”
眾人一齊擁過去。
永琪眼見四周蒼茫一片,沒有了小燕子的身影,像是憑空消失了似的,頓時慌了:“小燕子呢!小燕子在哪!你們幾個在搞什麼名堂!快說!”
紫薇急的聲調都變了:“她要給你個生日 suprise,為你表演一段舞蹈,我們不知道司馬台長城這麼險,剛才都暗暗勸她在這兒表演,不讓她上去,她答應的好好的,拉我到石頭這兒換衣服,還沒換呢,她就說去方便一下,我剛等了會兒,人就不見了!”
班傑明也在焦急的找尋著:“ God!果然是小燕子的特色…驚喜又變成驚嚇了!”他抬眼望去,篤定道:“她一定嫌這兒表演不過癮,爬上去了!”
爾康哭笑不得:“怪不得來之前一定囑咐班傑明拿望遠鏡,她是想讓我們拿望遠鏡看嗎?”
爾泰輕歎:“這個小燕子,一身反骨。”
永琪拔腿就要追。
“等等!”爾泰急勸:“你不能冒險,我和班傑明去追!”
永琪心憂如焚:“你們勸不下來她,我得去!”說罷他頭也不回的向前跑去。
爾泰對餘人道:“他更勸不下來了,他隻會和小燕子一起瘋!”又一凜神:“班傑明,我們去保護他們吧!塞婭,你跟哥嫂在這兒等我們!”
塞婭上前一步,大聲道:“我也去!我倒要看看是不是真的這麼險!
爾康手揮了揮:“你們都去吧去吧!千萬注意安全,不要逞強!不能讓外人知道永琪上去了,那會天下大亂的,我和紫薇在這掩護著。”
永琪拾級而上,三步並兩步爬到了半山腰貓眼樓,班傑明、爾泰、塞婭隨後,小燕子不知道從哪走的,一路過來,還是沒有找見她。再往上爬就是仙女樓和頂峰望京樓從這開始,就到了步步驚心的危險地段。
通往仙女樓此段陡峭狀如天梯,登上天梯後還需要過一道長約數丈,寬僅半米的天橋,兩邊都是萬丈懸崖,沒有任何依靠,失足墜崖的大有人在。
爾泰心知太冒險,不得不考慮後果,拂了拂汗,對永琪道:“要不再等等小燕子萬一她沒上來,或者還沒我們爬的快呢?”
永琪和班傑明都無心欣賞雲霧漫山梁的奇觀,不停的撒望大喊,可惜他們呐喊的聲音都卷進了勁風的怒吼裏。
塞婭拿著望遠鏡,終於望見了背著包袱奮力攀爬的小燕子,興奮一指:“她在那!她爬到仙女樓了!
“喊她也聽不見,”班傑明振臂:“我們追上她!”
永琪冷靜的製止道:“找到她就好了,你們三個不要往上爬了,原路返回去,我去帶她下來。”
塞婭渾身振奮,情緒高昂:“既來之則安之,爬到這兒了,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我們都是練過功夫的,還能怕了這點危險!”
爾泰驚訝又欣慰的聽著她漢語的進步緊緊握住她的手,堅定道:“塞婭說的對!要爬一起爬!”
塞婭的天真和朝氣很有感染力,永琪隻好應允。
四人放慢了速度,眼睛盯著手腳的下一個落處,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這心驚肉跳的幾十步,使人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刺激和新奇。
待他們到了仙女樓,小燕子已經沿著最後一段單邊牆登頂望京樓,換好了舞衣,散下了頭發,也看見了他們,兩手揮著高喊:“永琪!你們不要過來!危險!就在那看我!”
四人聽不清她喊的什麼,隻見一抹緋紅的影子手持銀劍,翩然立於城樓之上,垂發如瀑,在太陽下飛身下腰,長袖甩舞,整個人如烈火燃燒般明媚。
永琪的魂魄都在飄到那起舞的仙姿上,他要離她更近些,看她更清些。他沒要塞婭遞來的望遠鏡,自顧自的登上單邊牆逼近那抹紅影。
班傑明、爾泰、塞婭知道永琪已經淪陷了,誰也攔不住他,這是獨屬於他們二人的風景,於是都沒有跟過去。
永琪登了一大半,直到可以看清小燕子絕美的容顏了,他便扶住一塊凸石,臨淵而停,專心欣賞。
小燕子仿佛從天而降,和洪荒萬物融為一體,銀劍散發陣陣光芒,她腳步輕盈,躍起如兔,疾如追風,眼波隨著劍勢流轉。那劍越舞越快,像左右盤旋一條銀龍繞她上下翻飛,柔媚和英氣集她一身,有雁群的翅影攜了她身上紅光略過蒼茫天際,鮮豔如火苗,肆無忌憚地在雲間騰騰燃燒,漫天飛舞的熾紅好似要渲染整片天空,如斯爛漫的色彩,耀眼的蓋過了世間所有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