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稀的夜晚,向文龍父女在院子裏進行了一次短暫的談話。
“晚晚,你拿不出像樣的成績單來,按照高一時我們商定的合約約定,成績不好就不要讀高中了,去讀中專技校。我知道你怪爸爸偏心,可是爸爸實在是能力有限,才迫不得已才停了你的學呀。爸爸也不願送你出去,可是也是沒有辦法呀!”
爸爸,我以為你隻是用來嚇唬我努力學習的,原來是真的呀。可是爸爸,比我們家條件差很多的孩子,怎麼都在上學呢?向晚左耳聽著向文龍的話,右耳卻滿灌著自己的疑問。
“總之,不管怎麼樣,我都希望你不要怪爸爸。”說完這話的向文龍,抹了抹眼角的淚水。
最近的向晚見不得流淚的場景,她的淚水也趨之若鶩地往下掉。
“好的,我知道,菲菲會和我一起去的。”平靜的語調中有著一絲絲慶幸。
“你別管菲菲去不去,總之你是去定了的。”
向文龍的話噎得向晚再次流淚。
臨走之前的向晚,天天陪著隔壁甘翯翯玩耍。甘翯翯是向晚的堂姑姑向靜容的女兒。她第一次降臨這個家族的時刻晚晚並不清楚,但對她的身世晚晚卻必須守口如瓶,變成一記烙在心口的無痕印記。
向晚記得還是初潮完了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下晚自習回來的向晚路過向靜容的家,看見阿姨也在,急忙討好似地跑進去。
“姨娘,我回來了!”
鄧玲不耐煩看了向晚一眼,噓聲道:“你沒看到妹妹睡著了嗎?”
“妹妹睡著了”——向晚心下納悶之時,頭一扭發現姑姑的床邊正擺放一張有些發舊、掉漆的搖床。
三奶奶正守在搖床的一端以老人所特有的柔和催眠氣息輕晃著床,這是向晚樂於聽聞的聲音。鄧玲有些不悅地看著出神的向晚,起身對著三奶奶告別。
“嬸娘,那我回去了呀,”又輕拉了下向晚的胳膊,“看什麼看?還不趕快回去!”
向晚屁顛屁顛地和鄧玲出了向靜容的家門。回到自家院子,向晚聽到鄧玲的低聲訓斥,“那麼大個人了,也不知道看點事相?你沒有看到妹妹睡著了呀?”
“姨娘,我才下晚自習,還不知道姑姑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呢!”
幡然醒悟的鄧玲,急忙降低分貝,“昨天深夜,有人悄悄在你幺姑姑家放了個嬰兒。哪,就是你剛剛看到的呀!”
說完又低聲叮囑,“這事大家都知道,可是都得爛在肚子裏,明白嗎?你呀,嘴巴口無遮攔,更得注意!”
也許是有同命相憐之感,一股無邊無垠的親切感在向晚和甘甘翯翯之間開始燃燒蔓延。
出發那天,背著行李的向晚和嚴菲菲尾隨著向文龍搭上了開往Y市的車,嚴菲菲一人睡一個位置,向晚則和向文龍睡在她身後的位置上。
半夜向晚睡意朦醒之時翻身,隱若聽到向文龍對著車窗外的黑夜歎氣:“我這步棋到底對不對呢?但願我這步棋是對的。”
爸爸,我絕對不會讓你這步棋是對的,我會讓你吃悔棋的!我會讓你後悔一輩子的,我會讓你對我永遠心生愧疚!
向晚在心裏發狠地詛咒輕咒。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汽車停在飯館就餐。向文龍先進去打了個探望,出來後悄聲對著兩個孩子說,“我們不要去吃了,我剛剛看了下,裏麵的飯菜好貴的。如果有人問起,就說我們是旁邊這輛車的呀!聽到沒有?”
兩個孩子遵命地點了點頭。
果不其然,有人過來詢問,“你們進去吃飯呀,大家都要吃飯的,至少得40分鍾才開車的。”
“我想請問下,這離Y市還有多遠?”向文龍操著半熟不熟的普通話對答。
“這就是Y市呀,離市區就半小時,很近的。你們先進去吃飯嘛!”
“哦,我們已經吃過了,我們是這輛車的!”
那人順著向文龍的手指望著他所說的白色車輛,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這輛車是回去的!”
朵朵紅雲已經點綴到向文龍的臉上,她見到父親躲閃地別過臉。
那人識趣地走開了,不再緊逼取笑他們。
“晚晚,菲菲,趕緊上那輛車。”三人劈裏啪啦地登上了正巧開往Y市的公車。
打聽好路之後,向文龍帶著她倆穿過一個大型的農貿市場。走在最後麵的向晚看著前麵馱著行李包的嚴菲菲,無限悲涼掠過心頭。
怎麼那麼像經常在路上撿破爛的?那你自己呢?你自己不是馱著個比她更舊的牛仔背包嗎——那是鄧玲出外打工所用的舊背包,出門前的晚晚正愁著沒有裝行李的東西,鄧林熱情地。鄧玲搜遍家中的雜物間,生拉硬掙地派它上了戰場。
在所謂的技校安頓好之後,三人歇息下來,向晚和嚴菲菲陪同著向文龍去買票。
向晚悲哀地看著父親在排票版前麵凝視地比比劃劃,“看,我可以先坐火車到C市,再從坐汽車回S縣,這樣應該省時又省錢!”
兩個孩子在旁邊看著他自說自話,相看兩兩廂怯然。
晚上就寢之時,向文龍來和她倆交待臨行前的該有事情,無非是好好照顧自己,兩姊妹要相互照應的客套話。
嚴菲菲有些聽厭了,堵塞他,“舅舅,我知道的。你放心,我會和晚晚姐好好的。你不用擔心!”
向晚對她投去讚許的目光。
“好,好,好,我不說了!那你們自己好點呀。”吩咐完事的向文龍準備轉身離去,忽又想到什麼,“對了,晚晚,把你們沒有吃剩的餅幹和雞蛋給我,我在車上吃,這樣子就可以不用花錢買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