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風霜雨雪俱難遣(下)(1 / 3)

推開病房的門,首先搜索到的是佇立在窗前堅毅的身影,定睛一看,那堅毅中有著微微的抽動,向晚自然懂得那是什麼。

“姨娘,我來看你了。”向晚走到病床旁邊,順便放下自己的手上的禮品。

鄧玲用扶著頭輕輕喚了聲向成:“成成,姐姐來了。”

向成扭過頭來,看了向晚一眼,說了聲:“嗯。”

鄧玲也不搭理向成,抬頭對麵的床邊:“晚晚,你坐呀,別站著。”

向晚聽話地趕緊坐下,發現鄧玲的被子沒有弄好,她又起身幫她掖了下被角。

鄧玲看著向晚的舉動,眼睛有些濕潤地說:“沒事,不冷,有空調呢!你也真是的,還帶什麼東西呀!”

向晚微微笑道:“也不是什麼高檔的東西,都是您平時喜歡吃的一些小零食。”

正如謝奕陽所說,鄧玲是被她的三弟打傷的。

太平山是S縣小有名氣的旅遊景點,其實在向晚看來,極是名不副實的。她記得幼年時去山上玩,雖是香煙嫋嫋,但仍是鬱鬱蔥蔥。尤其是夏天人少的時候,山林寂寂,樹影浮動,有些不知名兒的小鳥兒甚至在繞山小路的欄杆上站成了一排。

寺院後麵有一眼泉水,清澈明晰,向文龍看著天真無邪的向晚蹲在泉水邊,笑逐顏開地說:“晚晚,這泉水是可以喝的,喝了可以變聰明。”

“真的嗎?”向晚興奮地問道。

“是的,晚晚,這泉水可甜呢!”鄧玲也在旁邊笑嘻嘻地說。

向晚用木瓢舀得滿滿,“咕咚咕咚”就往肚子裏灌,她希望自己好聰明好聰明,這樣子,就會討所有的人喜歡了。

再去太平山的時候,是和葉思璐一家去的。依舊是香煙嫋嫋,蓊蓊鬱鬱,可是那寺廟早已殘破不堪,院牆的牆基由於重壓而歪斜,牆上的水泥翹了起來,又尖又硬,有風吹過的話,會飄飄揚揚地灑落下來。黑壓壓的螞蟻搬著遊人遺落下的小小食屑,沿著牆基線蜿蜿蜒蜒的行走。

這是向晚站到神泉邊觀察到的情景,此時的她,任是那神泉有多麼神奇,她也不會再那麼活潑爛漫了。

山頂的麻將桌、小吃部成排成圈,本是空曠地因此變得擠擠攘攘,這讓向晚極不自在,好好的風景區就成了沸騰的小商區了。

向晚一行人,遊覽的心情大減,乘風而來,隨風而去。

讓她更難過的是,下山的時候,她遇到了鄧玲三弟的女兒。

那一聲怯怯的“姐姐”,叫得向晚絆了腳。她的叫聲不像甘翯翯那麼嬌嫩清脆,而是明顯的怯懦與羞愧。是的,小小年紀的拾荒者,偶遇到她認為永遠也無法企及的姐姐時,那折射出的眼神應該是羨慕,還是抱怨?是敞亮,還是羞怯?

向晚看到的,是一顆躲閃的心。

如今正是孕育這顆躲閃之心的父親,因為二十五元的門票收入而用石頭砸傷了自己親姐姐的頭。

鄧玲是流著眼淚,壓抑著情緒敘述完這件事。

向晚聽的有些心不在焉,因為她的心早就脫離了這場事故之外。

和向文龍分開的鄧玲自力更生,雖不豐饒,但也小康。這場事故是不是讓她看到了兄弟的狠心、人情的冷暖?犯事的人無顏麵對鄉親,背井離鄉南下謀生,那顆躲閃的心又將如何衍變呢?還有,還有向晚她這半年來都沒有聯係的弟弟,他那褶皺的背影又是為了什麼?

“姐,這沒什麼事,你先回家去吧,晚上你來的時候把我的手機充電器帶過來。”向成對著向晚囑咐道。

“好,那我晚上再來。”

晚上向晚來醫院的時候,病房裏的人竟有點多了,她看到了這麼多年來隻打照麵不深談的嚴菲菲。

她們依舊隻是打了個招呼。

眾人陪著鄧玲說說笑笑,場麵雖然嘈雜,卻是溫馨暖人的。向晚看著給大家端茶遞水的向成,才半年的功夫,這個曾經的男孩已經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了。

向晚啊向晚,到底在去年整年的時間裏,你是怎樣的恣意妄為,錯過多少你應當確證目睹的鐫刻瞬間?

向晚是和嚴菲菲一行人一同離開的。

恐是年齡相近的問題,大家自動地把她和嚴菲菲落在了後麵。

“菲菲,過得還好吧?今年怎麼想著回來過年了?”向晚找著話題削減兩人的尷尬。

“嘿嘿,回來準備結婚的事了。”嚴菲菲有些高興地說。

“真的呀,太好了!未來妹夫應該很棒吧,你那麼漂亮!”向晚由衷地稱讚到。

“晚晚,要不我們去找個地方聊聊天吧。”嚴菲菲提議道。

“行呀,我們有多久沒有促膝長談了呀!”向晚有些興奮,“那去哪裏呢?”

“‘大芙蓉’怎麼樣?”

“沒問題呀!”

兩人和前麵的人打過招呼,直奔‘大芙蓉’而去。

嚴菲菲挑了個叫“八仙過海”的包間,兩人在柔和的燈光下都顯得有些興奮。

喝了一口茶的嚴菲菲對著窗外眺望了幾秒,然後才說了句:“晚晚,我佩服你。”

咬著吸管的向晚一愣,不自在地說了句:“我有什麼好佩服的?”

“你知道嗎?我們從深圳分別後,便注定了我們走的是不同的路,你圓你的大學夢,我過我的人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