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翌日清晨
昨夜摸黑,水澆寨子曆史,今晨回收行李,狼狽上路,林海心裏難受。
他覺得自己都活的啥也不是,還心疼別人,怪不好意思的。他這種行為是假慈悲,是勝利者的憐憫,是自我消減心理壓力的勝利法,是唯我道德的自私表現。
李仁也把行李放下,提提褲子,坐在他身邊。穿在他身上的緊身衣,沒那麼緊,還有些長,有一些大人穿著他們西去,不知道到了目的地沒有。是中途死去,還是半路退出,還是最終修成正果,都是個人的命數吧。
李仁也學著林海的動作拍了拍他的大腦袋:喜歡男的這事,你不變了是嗎?林海扭過臉看著他:不變了,變不了的。李仁輕輕揚起嘴角:都這樣了,你還想喜歡誰這種問題,有意義嗎?林海抓抓李仁沒縮回去的手回答:不知道哪天怎麼死,可我知道我喜歡男的。知道這個確定的事,一直確定著,讓我心安。李仁與他對視:是啊,心安。心安的感覺可能就是他們記錄的原因吧。
畢竟活著這件事,怎樣的形式都無所謂,但總要有形式。過了今天寨子裏的人會忘了今天的毀壞,安心的過以後。你不過是一點介入因素,實在隻影響一天,無需介懷。各自活著的形式不同而已,不同的生命形式偶然相遇,再驟然分開罷了。雖然有衝突,可一方即將忘卻,你便沒必要於心不安了。別人的失去,由別人記得。有時候痛一下也好。林海愣模愣眼的看他,對他說的話一知半解,不甚了然,又覺得高深可安他的心,於是露出虎牙嘿嘿一笑,在李仁腦袋上使勁揉了兩把說:好,聽你的。讓他們自己消化他們的失去。咱們拿回自己的東西,前進咱們的。
很好,一分鍾又是充滿鬥誌的後人類時代旅途人。兩個人重新整裝,踏著灰色土地,向更遠的灰山暗水前行。誰的失去,誰記得,記著的時候是曆史,忘記了就是曆史的岔路口是新的曆史。
李仁原本想說說哥哥的事,然而他發現了林海與哥哥的不同,哥哥要沉悶些。他並不是因為思考哲學家說的那些高深的話而沉悶,應是那份想稱心如意的堅持令他心事重重。
哥哥喜歡的人叫做焦明,那是哲學家撿回來的孩子,跟哥哥年紀相當一同長大。他們之間的感情不是簡單的愛情,它被生存、規訓、破壞、理想等等東西包裹著。如果他們不承認,他都不曉得那叫做愛情。他隻看到兩個高大男孩子偷偷抱在一起的美輪美奐,那天的太陽都有所不同,好像是暖的。
如果一件事或者一個東西無論是什麼,能在這樣的世界給某人帶來微笑、努力、光,那抓住它完全沒有錯。
林海的大眼睛裏也有光,他人雖然傻氣了些,可心中有求,便如同有了動力,整日快活,難怪他想都不想就回答:改什麼改。他這樣的任務驅動模式,賦予了林海高度的自律和絕佳的行動力,他明確而快活,這就是他與李義的區別。把重擔放在肩上,跑起來,哥哥把重擔放在心裏,最終被壓碎……
走在他前方的威武背影充滿力量,才開始追尋便有此收獲,李仁心中滿是感激。
今天這樣的事情還會遇到很多,他們需要戰勝的遠不止尋吃覓喝、遮風避雨,更要辨人識心、修煉己心。
林海若心無善念,便不會痛苦,而他不希望林海失去本心也不願他痛苦。
人類要多麼強大才能掌控自我摒棄外物的影響?或許怎樣都做不到,所以隻能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