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我們走。\\\"
他牽著棠晚寧的手，轉身就想離開。
棠晚寧腳步未動，隻是歎了一口氣，而後緩緩道:\\\"祁朝，我們走不了了。\\\"
即使能逃出去，益城的病情被人發現，她們也隻會被重新抓起來。
\\\"怎麼可能走不了，我帶著你走。\\\"祁朝不相信，固執地要拉著她離開。
剛才就一直跟著跑的人已經到了，他們低垂著頭，不敢看兩人的眼睛，身體卻將路口擋得嚴嚴實實。
這場早有預謀的行動，終於露出它的本來麵目。
來時的同伴如今已成了敵人。
走到絕境，棠晚寧反而安定下來，她安撫地拍了拍祁朝緊握的手，眼裏是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
祁朝不自覺地被她感染，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隻是握緊的手始終不曾放開。
棠晚寧也隨他去，她看向陳昭，沒有被背叛的惱怒，也沒有對他的失望，隻平靜地說道:\\\"你一直引導我們來益城，就是為了扣下我倆作人質，可你似乎高看了我和祁朝。瘟疫猛如虎，宣王也不會為了兩個幕僚置天下百姓不顧。\\\"
她的話雲淡風輕，仿佛此刻不是身陷囹圄，剛才談及的也不是什麼性命攸關的大事。
陳昭眼裏明顯閃過慌亂，他強自鎮定下來，冷聲說:\\\"宣王府裏你可以調度一切，這足以說明你的重要性，宣王或許不會為了你們讓益城的百姓出去禍亂其他人，但他絕對會先派人來打探情況，試著治療這裏的人。\\\"
他貌似不會威脅人，故作狠厲的話裏，最大的圖謀也不過是讓宣王派郎中來救人。
\\\"若是他不呢？\\\"
陳昭看向她眼底，清澈如許，沒有半分懼意。她確實是個很獨特的女子，上能廳堂為王侯獻策，下能憐惜腳夫苦力辛勞，微末如草芥也能得到她的垂青。
他不該害她，他不想害她，可他沒有辦法。
洪澇帶來最大的災難不是缺糧，不是家園被毀，不是流離失所，而是瘟疫。這也是太子不惜殺人圍城也要隱瞞的真相，而他陳昭為了一己私欲，也做了太子的幫凶。
數月前，益城來了位巡撫大人，他一到就開始查賬目，查稅收，查案綜，但凡是有疑點的一律徹查到底。當時的自己一心想走仕途，家裏打點了官府，讓他扮作府衙的人跟著去結識這位大人。
這人確實和他平時接觸的官老爺不一樣，他不愛財，不喜金銀珠寶，不愛美色，也沒有什麼口腹之欲，清心寡欲得像是廟裏的和尚。
他慢慢被感染，立誌也要做如棠大人一般的官員，真正的為民做主。他們關係越來越近，偶爾還可以聊點家常。直到棠大人收集完畢證據，益州的知府也對他起了殺心。
棠大人受了重傷，他冒險將他藏在山上，可沒想到一場洪水，毀了湖州。宅子，田地，家產統統隨著大水被衝走，好在父母親人的性命都在，他一邊照顧著山上的棠大人，一邊想辦法重振家園。
可很快他發覺不對勁，益城有人起了高熱，不到半天就死了幾十人。每過一天，死人的數量就不斷累加，短短十天，已經死了數萬人。
他跑向山，想讓棠大人拿個主意，恰好碰見他醒來，他從懷裏掏出一堆紙張塞到他手裏，拚著最後的力氣說讓他去盛京。
看著紙張上密密麻麻的數字，他明白了一切，原來害得益城如此的是當今太子。他立即回家召集了百十族人，背上巡撫，一路往盛京去。官府的士兵守住各大路口，他們拚著命逃出來。
途經湖州各地，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衣不蔽體，這更加堅定了他要告發太子的決心。
到了盛京，他將所有的一切如實告知，可獨獨隱瞞下益城的瘟疫。他知道，若是朝廷知曉了益城的境況，絕對會派人燒城，這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可他的家人還在那裏，他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去死，隻要有一線希望，他都要救他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