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國大將軍府門口。
林總管帶著府兵,拚命抵擋著想要衝進府裏搶掠的齊兵。
林家的府兵大多是昔年戰場上因傷退伍的老兵,偶有幾個年輕的小子,也是從前老將軍撿回來的孤兒,甚至還未到應征入伍的年紀。
鎮國大將軍府門口的石階上,已是一片滑膩濃鬱的血色,連兩側六個漢白玉門當,也被血濺了大半邊,看不清底色。
齊兵屠城搶掠,也是挑軟柿子捏的。文官家去搶的多,武官家少。隔壁尚書府家,大門都被齊兵拆了半邊,府兵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不斷有齊兵抬著財物往外搬,後宅方向,已經滾起了濃煙。
像林家這樣府兵見過血的,畢竟是少數,殺起敵人來勇猛無比。但抵不住有源源不斷的齊兵向鎮國大將軍府殺來。鎮國大將軍的名號,在齊國隻怕比在華國還要響亮上幾分,林家人世代為將,戰場上斬齊兵不知幾何,齊國將士都恨不得將林家人斬盡殺絕。
林總管奮力揮刀,眼前是殺不完的齊兵。如今四九城裏人人自危,燒殺搶掠在每一個角落發生。
禁軍全都去拱衛皇宮了,這些個高門大戶如今都顧及不上了,尋常百姓家,隻怕已是滿目瘡痍。
正想著,一陣腳步聲傳來,林總管剛一刀斬下一個齊兵,轉頭一看,看到自家三小姐身穿甲胄而來,忙且戰且退到林清漪身邊。
“小姐,您這是?”
“閻叔,現在情況怎麼樣?有爹的消息了嗎?”林清漪一見到自家大總管林閻就急急問道。
“還是沒有將軍的消息,小姐別急,可能將軍帶軍支援禁軍去守衛皇宮了,那頭齊兵更多”
“閻叔,你別安慰我了”林清漪一聽這話嘴角泛起苦笑,“爹奉命守城,城門未守住,爹不會退。如今齊兵入城,四處燒殺搶掠。爹若還在,不會不管。”
林閻聞言一怔,一時說不出話來。是啊,小姐自小在將門長大,這樣的道理她當然明白。軍令如山,老爺若不是...怎可能放任齊兵在京城屠殺。
林清漪眼裏噙了淚,又趕忙側過身擦去。
“閻叔,我跟你們一塊兒殺”
林閻大驚,“使不得!使不得啊小姐,您快安心回院子裏頭,小的們能守住的!”
“我也姓林!哥哥戰死,爹爹生死未卜,我林家滿門忠烈!國破至此,我怎能在後院苟且偷生?”林清漪眉頭一豎,將槍纂重重磕地,“祖父說過,我的梨花槍,可不比兄長弱!”說完林清漪手握長槍一抖,一道寒芒直射而出,她衝進人群中,向齊兵殺去,身後兩個婢女也提刀跟上。
林閻緊了緊手上握著的刀,不再阻攔,也緊跟著殺出去。
身邊有府兵認出她,喊道“三小姐!您快回去!交給小的們!”
林清漪手上不停,長槍似蟒,口中喝到:“不必多說,兒郎們,我林家無苟且偷生之輩!斬他娘的齊賊!”
林清漪臉上濺了敵人的血,毫無閨閣小姐的樣子,反倒是像極了她的哥哥——寧遠將軍林清渙。
林家府兵看著小姐的身影,就好像看到了過去的鎮國大將軍和小將軍,就好像回到了林家人所向披靡的戰場,
身邊人被她鼓舞,士氣大漲,也都一個個奮勇爭先向前衝去,一時間又將防線衝出一丈。
林清漪隻覺得從未如此暢快過,那些在後院偷偷習武的日子裏,她一直渴望能有這樣一天,隨父兄上場殺敵,衝鋒陷陣。
當她終於握著兄長的長槍刺破齊人的胸膛時,父兄卻已都不在身邊。林清漪隻覺得心跳如擂鼓,第一次浴血奮戰,她來不及害怕,還未想到害怕,長槍已向另一個目標挑去。
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出府的,沒想到卻沒死在那一天。
因為宋越洲來了,帶著聖旨來了。
宋越洲長得很不符合武德司副使的身份,他雖然身材高大,神情冷肅,但一張臉卻是俊美無儔,生得一雙含情桃花眼,看誰都帶幾份深情。
他身後跟著十六人,一行人騎著快馬浩浩湯湯從街頭疾馳而來,那是武德司十六騎,而宋越洲騎著高頭大馬在首位。他左手高舉聖旨,右手提劍在前作防禦狀,破開周圍環伺的齊兵,高呼:“華國已降,兩國盟約已成,還請諸位盟軍退去!”
齊人聞言皆哈哈大笑,其中一人振臂高呼“齊朝萬歲!吾皇萬歲!漢家小兒,從此不足為懼矣!”隨後揚長而去。
林清漪聽到“已降”二字,就陷入了懷疑與憤懣之中,一聽這話提槍正要刺去,卻被宋越洲拔劍攔下。
宋越洲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對她說了一句:“好好活著,就當為了老將軍。”
林清漪定定的看著他“你是誰?”
“武德司副使,宋越洲。”說完他翻身上馬,繼續高舉聖旨,向下一個街巷奔去。